祁昶见苏霓锦还是不发一言,又问。
“我知道。”苏霓锦回:“听不少人说过。”
祁昶笑:“没听我自己说过吧。”
“嗯。”苏霓锦点头。
“所以,像本太子这么洁身自好又品行端正的夫婿,是很多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呢?”
这是祁昶如今最想不通的一点。
他是太子,不管是名声还是品行都很好,姑娘嫁郎君,图的不就是夫君卓绝,一世安稳嘛。然而这只小狐狸却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不高兴。”苏霓锦咕哝了一句,然后就像是掩饰真正的情绪般,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祁昶那边都没反应,苏霓锦不得不再次抬头,与他深邃的目光对撞了个正着。被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苏霓锦有点心虚,她本不是扭捏之人,干脆把心一横,说出了实话:
“是。我是有点不高兴。你是太子又如何,你优秀又如何,这都不是我必须高高兴兴嫁给你的理由啊。我虽然出身一般,但我这个人本身也不差呀,我也很优秀的,我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苏霓锦说完这些就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大概是因为祁昶的坦诚吧,她不想用虚伪的话来应对祁昶对她的坦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祁昶若有所思道。
苏霓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触怒他,但想着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你我见面才几回,我对你也不过就是听说,实际并未有过多少交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祁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面临了人生危机,就算是当年上战场当先锋,帝君的刀剑迎面砍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茫然。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敬畏他,推举他,甚至盲目的崇拜他,而祁昶自问确实做到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子。
在今天之前他都觉得,小狐狸会很高兴能嫁给他,因为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他好像还是忽略了小狐狸的感受。
他甚至没有想过,小狐狸会不愿意。
几面之缘而已,谈何携手一生。
这句话让祁昶无法否认,并且,小狐狸口中的‘几面之缘’,还都是祁昶单方面的欣赏,他都没有在告诉她身份之后,与她重新交往过,小狐狸一直以为他是罗时,祁昶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苏霓锦鼓起勇气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祁昶没什么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他还是没反应,苏霓锦心道:完了完了,她肯定把人气死了。
堂堂一国太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人家没让你做个妾都是你家祖上烧高香了,做正妻你还嫌好嫌坏,矫情的要死。
苏霓锦有信心和能力,独立过好生活。可是那也是在不伤害她家人的前提之下。
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全家都发配到边疆去啃草皮?脑中想象那个场景,苏霓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知道现在收回那些矫情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第四十九章
两盏茶的时间后,苏霓锦重新回到了出宫的马车。
她还是懵的,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在东宫的拱桥上,祁昶和她说话时的情景。
苏霓锦和祁昶说:“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本以为这句话会触怒祁昶,但让苏霓锦感到意外的是,祁昶并没有生气,而是说:
“有些道理,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就命人送苏霓锦出宫了,可苏霓锦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祁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
搞不懂。但看样子,祁昶肯定没有生气就是了。
马车一路颠儿回了家,宫里出了结果以后,就派人传信到了苏家,苏轸,沈氏和苏佑宁,三人全都在厅里等着苏霓锦回来。
苏霓锦被他们簇拥着进门,跟着她一起进门的还有宫中的赏赐和圣旨,一家人又在园子里郑重其事的迎下圣旨,直到传旨公公离开,苏轸才将圣旨卷起,让苏佑宁拿着,待会儿还要去祠堂上香供起。
现在得先问问苏霓锦今日宫中的事情,因为宫中传旨之后,苏轸他们一直在等苏霓锦回家,可等等不回来,等等还不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霓锦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他们听:
“……祁昶……呃,太子殿下把我写的字画换走了,我才得以入殿选,谁料苏黛云四选的时候就在我旁边,亲眼看见过我写的字,便在陛下面前告发我作弊,当时情况惊险万分,若我不会仿字的话,只怕今天就回不来了。”
沈氏听的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她怎么如此,也不想想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作弊,定是有人背后所为,她不深思熟虑便加以告发,全然不顾我们一家性命。”
这是沈氏最气的地方。
他们虽然也姓苏,出自国公府,可他们却从未收到国公府的任何帮助,还在她嫁来之初,就以那莫名其妙的理由,让她变卖了赖以生存的铺子,让他们前些年过的苦不堪言,老爷想要打点走动一下,都得省吃俭用。老爷拼了命的考功名,不就是为了争口气活下去嘛。
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要这般作践打压,见不得人半点好。
上回女儿被他们骗去国公府,险些被宁氏给卖了,那件事还没算账,今日宫中又施毒手,若是他们一家被定了罪,欺君罔上,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一笔写不出两个‘苏’,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如此害人!
“好在绵儿有此技能,算是有惊无险。从今往后,再不必搭理那边。反正早已分家,往年我稍微念及兄弟情分,哼,以后嘛……有我没他,休想再从我手上得到半分便宜。”
苏轸一拍茶几,如是冷道。
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袭爵为国公,但到底空有其名,有些事情,他应承了别人,但到头来也都会推到他身上,苏轸念及骨肉情谊,能帮的基本上都帮了,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帮人,他们害人,帮来帮去还帮出了一窝忘恩负义之人。可恼!可恨!
苏轸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想法,抬头看见女儿坐在灯下,面容苍白,眉间有些憔悴,想来今日在宫中险象环生,她也吓的不轻,有心安慰,说道:
“不过,绵儿也不必太过害怕。你的字画既然是太子换走的,那他定然不会看着你遭难,只怕他就是知道你能应付,所以才这般为之的。你别怕,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