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第二医院和地京人民医院。阮思澄知道,与钱钠关系好的医院总共有三家,不过云京第一医院最后没有谈得下来。这些数据其实并不足够做ai,因为有些患者根本没有患病,而剩下的还要分成脑血栓、脑出血等等不同种类,只能先当初步资料。
他们请了几个医生兼职标注。ai医疗需要医生先看片子,用专门的标注软件将病灶的边缘勾出,告诉机器这是病灶,让它学习。而这也是ai医疗一个难点,因为“标注”非常枯燥,却又需要牛逼医生,人家通常并不缺钱。退而求其次绝对不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老师”教的就是错的,有漏的,“学生”自然学的也是错的。幸好思恒医疗寻到几个医生,其中大半是cso的学生。
为了表示重视,阮思澄直接与几个医生联系。医生们将试标注的脑部片子给阮思澄,阮思澄要觉得ok就请对方继续工作。
某天,阮思澄又检查医生交的“作业”。
“嗯,”她自言自语,“牛逼”软件使用方法一共教了一遍,然而所有医生都没出过差错。
阮思澄一张一张快速地点。
点到某张脑部核磁,忽然,阮思澄的手顿下了。
“”她怕自己看错,滚动滑轮,放大图像,仔仔细细瞧过。
“”她竟认得这张片子。
三年以前,有次中午,她叫同为澎湃员工却在另一个组研究脑瘤诊断的研究生室友到食堂吃午饭,对方却在办公椅上指着一张片子说:“这人好可怜啊头回见到梗死梗成这样子的估计没救回来太夸张了,太恐怖了”
当时阮思澄是完全看不明白,盯着片子发呆,于是室友教她如何看脑核磁,最后在片子上东勾西画:“看到没有这个人呀,只有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没有梗死。”室友会看也很正常。虽是工程师,但是比较认真的码工们通常希望更加了解手头项目,也愿意学自己过去不知道的。确定要做急诊以后,阮思澄也啃了十几厚本的书,从内科急诊到外科急诊,现在的阮思澄对于脑部核磁也挺会看的了。
当时阮思澄说:“哦”随后也是一声叹息,“哎”
由于那是第一次学脑部核磁,阮思澄的印象很深。而且,那张片子的确非常特殊,梗死部分面积、形状还有正常部分位置都有鲜明特征。
这座城市总不至于有两个人梗死梗得一模一样。
可是,这不对呀。
阮思澄她清楚记得,三年前澎湃科技ai医疗刚刚起步,只有一个合作伙伴,就是云京第一医院。当时她做的是肺炎图像识别,觉得数据过于单一,王思任说目前只能先做云京第一医院,不过好消息是公司即将攻克地京人民医院。
也就是说,那张片子,是云京第一医院数据库里面的。
现在问题来了。
钱纳贝恒和她创的思恒医疗合作对象当中并无云京第一医院
钱纳曾经说过他与三家医院一直关系良好,然而,许是因为思恒医疗刚刚起步,云京第一医院并未答应合作当时几人一度感到重重压力,直到后来钱纳终于搞定云京第二医院才有缓解。而再后来,钱纳成功拿下地京人民医院,一切走向好的方向。
那现在,思恒医疗数据库中为何会有云京一院的片子
她想起来,之前有个后来去了云京一院的cso的学生在聊天时无意说过,他好像是标到自己的患者了。那时候阮思澄十分不以为然,觉得对方99是看差了。然而现在想想,一个医生恐怕很难真弄错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阮思澄的脑中闪过。
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整个下午坐立不安,最后,阮思澄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踩着当上总监后就没脱下的高跟鞋,走到钱纳办公室前,抬手笃笃敲了两下,拧门进去。
“思澄”钱纳笑了,镜片后的红色双瞳看不分明,“有事儿吗”
“钱纳”
一起创业的小伙伴等级没有那么分明,贝恒和她都不太叫钱纳“钱总”,而是叫“老大”“boss”,一听就是亲如家人。此刻阮思澄却直呼起名,显得场合十分严肃,意味着她正在使用创始人的对等身份进行对话。创业初期贝恒和她就总是喊钱纳名字,不过随着思恒医疗人数增多,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既有尊卑又不生疏的“老大”“boss。”
钱纳:“嗯思澄怎么了”
“”阮思澄深呼吸一口。本来打算委婉一点、温和一点甚至调皮一点搞笑一点,可一番话临到嘴边她却决定单刀直入,显出她的认真严肃:“钱纳,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钱纳停下手中的笔:“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阮思澄又顿了两秒,营造气氛,而后才是轻轻地问:“思恒医疗现在训练机器用的病历数据是从澎湃偷出来的吗”
空气骤然变得紧张,甚至好像要被撕裂。
钱纳干笑两声:“当然不是,为什么会这么问”
阮思澄直盯住对方:“我看到了在澎湃时曾见过的核磁片子不止一张,而且,云京第一医院来的标记医生在聊天时说过数据库有他的患者。”
“”钱纳忽然换了一个姿势拿笔,水笔尖在实木桌上一敲一敲,笃笃闷响好像戳在人的心尖。许久之后,钱纳终于下了决定,“思澄,我不喜欢创始人间存在怀疑这个东西,不好。”
阮思澄:“”
“不用担心。”钱纳终于放下他手中的水笔,十指交握,“病历数据只是用来训练ai,谁了思恒员工没有人看得到,没有暴露到前台去的可能性。”
阮思澄的表情语气全是失望:“钱纳”
钱纳竟真从老东家澎湃公司窃取数据
在离职前,利用权限,登录数据库,拷了至少一万多份云京一院患者病历
阮思澄人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指尖发抖,眼前晕晕的脑子麻麻的,心直往下沉,重量仿佛能实体化,牵得她连站在那里都不太稳。
“我坦白吧。”钱纳又对阮思澄说,“我不认识医院的人。云京第一医院、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信息部主任或数据科主任的个人联系方式我全部都是从澎湃医疗部门的朋友那拿的。我本以为合作起来会很容易,所以一开始被云京第一医院拒绝也没在意,告诉你们了。可是后来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竟然也都没成现在医疗创业公司乌央乌央,人家根本不想接待没听过的。而且咱们那cso说跟以前科室主任关系不好,也不肯牵线搭桥到了这个时候,难道再去一家一家地跑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地挖病历那得哪年哪月才能开始训练机器。创业公司,每一分钟都是钱,在竞争里,每一分钟都是命除了使用离职前从澎湃医疗拿的数据,还有什么办法我倒觉得,幸亏当时以防万一把病历给拷了出来。”
“邵君理就没资源吗”
“邵总是个人投的2000万,不会用公司正规资源。思澄,我也不想,但现在是一个比谁ow的时代。”
阮思澄被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