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怕的。”时渊回答。
陆听寒显然没信他:“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时渊抱住尾巴给陆听寒看:“你看,它一点都没有打结。”
一条活泼又顺滑、鳞片服服帖帖的尾巴,确实很能说明问题。
时渊能说谎,他的尾巴不会。
陆听寒的神情缓和了:“你怎么只怕人不怕怪物。”
“是呀我早就那么说了,恐人症嘛。”时渊说,“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现在还不确定。”
“好吧,”时渊想了想,“我今天在广播里听了好久你的战绩。你要快点回来呀,都没有人摸我的头了。”
——这对于时渊来说,确实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陆听寒答应下来,他们互道晚安。
就这样过了两天,广播中的战报不断。
陆听寒和苏恩齐一同指挥,从多战线剿灭感染群,常常大胜,偶然失利。可惜这场大雾久久不散,拖慢了他们的进度。
“我从没见过那么久的雾,”秦落落在梳妆镜前梳头发,嘴上叼着发圈,含糊不清地说,“搞得跟世界要毁灭了一样。”
特蕾西说:“我喜欢雾,可以玩捉迷藏。”
程游文哼哼:“雾天大家都不想出门了,看看咱们的门票,这两天少了三成的观众。昨天邻居家的小兔崽子,骑单车的时候看不清路,磕台阶上了,缝了四针。”
几人闲聊着,时渊在旁边发呆。
众人很快意识到了他的寡言。
秦落落小声说:“他果然是被怪物吓到了吧,不然怎么话那么少。”
程游文:“那他反应也太慢了,两天前被吓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反射弧得多长?”
秦落落反问:“你不觉得很像是时渊干得出来的吗?”
程游文:“……也是。”
“唉唉你们想什么呢,”夏舫翘着二郎腿,“他的男人在战场上,他能不着急吗?再说了,最近的舆论情况对他男人可不算太好——就是报社那件事情嘛。”
时渊确实心情不大好。
他整整三天没见到他的人类了,昨天陆听寒和他说了,自己不能按时回来,赶不到第一场雪见花开了。
缺少了陪伴,深渊就会变得难过起来。
下班后,他搭着公交车回家。
车辆晃晃悠悠向前开,直到道路被人堵住了,人声鼎沸。他往前看,看到了一大群乌泱泱的游行者。
他们高举着牌子:【反对监视者当权!】
【别把我们的命运交到陆听寒手上!今日的血案是警钟!】
【为什么要相信他?为什么要让每一次指挥成为与恶魔的博弈?】
【我们并非毫无选择,苏恩齐上将宝刀未老,支持苏上将揽过大权!】
时渊从没见过那么多游行者。
“……听说那个刘主编死了。”一位乘客低声和友人说,“就是3小时前的事情,人没救回来。太可怜了……”
“啊难怪呀,”友人回答,“难怪他们会那么愤怒。”
游行者占领了小广场和大路,所有公共车辆都走不了了。
时渊走到车前,和司机说:“你好,你能开一下车门吗?”
司机打量了一下他:“你要现在下车?”
“嗯,”时渊说,“我要回家。”
司机开了门,时渊下车了,身后也跟下来了几名乘客。
他向前走,走进游行者之中,清晰看见了他们脸上或是愤怒,或是坚毅的神情……他们眼中写着“决不妥协”,他们死咬着牙关,他们都想拉陆听寒下马。
时渊很迷茫。
一方面,他觉得这些人似乎有道理,毕竟,担心一位潜在的危险人物掌权是合理的,石易就是个活生生的血例;
另一方面,他想起王妤说过的话,想起他偷偷在网上查过的、关于陆听寒的一切:陆听寒守住了城市,而且是很多次,从他担任监视者时用光脑进行指挥开始,到卸任后回归城市、亲临战场,他赢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其中不乏生死攸关的战役。
他们说,苏恩齐年事渐高,联盟才决定分散他的兵权,培养新的人才。
他们说,陆听寒一开始是拒绝掌权的,是联盟授予了他指挥权,让他一步步坐上了这个位置。
归根结底,陆听寒去当监视者时,已做好终身不晋升不为官的准备,而联盟舍不得陆听寒的天赋,才主动破了如此大的例。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当深渊监视者,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守着0号深渊。
假设陆听寒规规矩矩,按照流程走下去,这一切矛盾本不该存在的。
时渊走在人群中,难过地蜷起尾巴。
他很想告诉这些人,他真的是个好深渊,从不感染生物,当然也不会影响人的思想。可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如果坦白,他只会被当做怪物杀死。
他没办法为他的人类证明清白。
隔着雾气,他看见了面容扭曲的女人,她愤怒地嘶喊:“血案已经摆在眼前了,为什么你们还看不见?!在城里的监视者都会感染,陆听寒还在高频率接触怪物,怎么会不受它们影响!他的指挥要是带上了私心,我们都得死。”
又有另一个男人,脖子上青筋暴起:“这种人怎么信得过,哪有正常人能明白怪物的思维!总有一天他会被这种思想蛊惑,到时候他就成了最可怕的敌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闹哄哄的。
时渊没敢认真听,脑中总是同一个画面——
他想起,在那个无人的清晨,陆听寒是如何孤身走入大雾之中的。那雾气是真的很可怕,像是要把世界淹没,可是陆听寒不会害怕,也不会犹豫,或许有很多次他都是这样前行,离开安稳的城市,直面最淋漓的鲜血与恐惧。
他又想起,他和陆听寒并肩站在阳台,夜幕太深重,听丧钟响于城市上空,足足三声,雄浑哀切。陆听寒没说什么,可时渊明白,他还是有几分难过的。
他觉得,没有人比陆听寒更希望人类安全、城市繁荣了。
很快有反驳者站了出来。
一个路人喊道:“他能带我们打胜仗、能守住城市就够了!这种风险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几个游行者停下脚步,围住了他:“苏上将也能打胜仗,有他就足够了!”
“苏恩齐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打不动的啊!”那人喊道,“等他不在了,整个联盟还有能和陆听寒比的人吗?谁还能当这个上将?你们这是因噎废食,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又有一个路人女性咬着唇,怯怯发言:“这座城市也是陆上将守下来的……我觉得他特别好……”
场面越来越混乱,反驳者和游行者互相嘶吼,互相谩骂,几乎要演变成一场乱战。治安队很快来了,雾气阻碍了他们的视野,叫他们的驱逐计划很不顺利。
没有人注意到时渊。
在嘈杂中,时渊听到了歌声。
怪异的、缥缈的歌声,大片大片地从荒原上飘来。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歌声飞速靠近。
时渊拉住一个人,告诉他:“怪物就要来了,你们赶快躲一躲吧。”
对方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这种扯淡理由都想的出来?”他打掉时渊的手,继续振臂高呼,“20年过去了,感染高峰期没再到来!那种足够灭城的怪物潮?我就再没有见过!”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趁着战况好,罢免陆听寒,联盟人才那么多,再出一个和他一样的天才也很正常,不是非他不可的,我们等得起!”
“是的!”旁边有人呼应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罢免陆听寒!我们……”
尖锐的警报声划过天空。
争执戛然而止,动作凝固,世界骤然被摁下暂停键。
这警报声比之前来得都要大,都要刺耳,是最高级的黑色警报。
无数张惊惶又愕然的面庞中,有人喃喃道:“是它们……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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