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师徒二人陷入了冷战当中,孙悟空认为自己并没有错,玄奘惊恐孙悟空不将认命放在眼中,生怕孙悟空发狂。
——先能够杀死强盗,若有一日他也让孙悟空不顺意,岂不是他也会被这猴头给打死?
是以,玄奘担忧、害怕。
夜不能寐。
白日里精神也不好。
直到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再一次来临,这一次她并非手持杨柳净瓶,而是高座莲台,面带笑意,好似将众生一切苦厄都看在眼中,给予分解:“唐玄奘,你可有难办之事?”
“菩萨,菩萨,那猴头......贫僧实在不知该要如何才能不害怕他,而且他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生,并未将人命生死,律法放在眼中,这要如何是好啊!”
如果一开始玄奘还有着气度风姿,到最后便是实打实的惧怕了。
他害怕那个朝外挥去出的铁棒,有朝一日会朝他挥来。
那一日喷涌的鲜血落在他的脸颊上,还有那强盗震惊的眼神都让玄奘害怕——不能目无法度,岂能直接杀人呢?
“莫急,我有一法,可解你燃眉之急。”
菩萨耐心的听完了玄奘的诉求,脸上温和的笑意和慈祥和蔼的眼神未有任何变化,只微笑着向迷路的信徒指点迷津。
她好似没有看出来,长安初见时候的玄奘和现在的玄奘性情上有些变化。
“我有一紧箍,只需让他戴上,便可以让他听你的号令,若他不听,你便可用紧箍咒拿他,不再继续枉造杀孽。”
若容白此时此刻在此处,定然能够发觉这一次观音菩萨拿出来的紧箍,便是盂兰盆会之上,如来佛祖交由观音菩萨“紧金禁”三箍之中的一个。
不知缘由只知用处的玄奘在菩萨开口之时便收到了化成一顶小花帽,掌心之中触碰着只觉得布料柔软,但一想到用处,玄奘便知该要如何才能用了,当即对着菩萨连连拜谢。
未过多久,孙悟空化斋回来,他还是不说话,只将钵盂放在玄奘面前,然后靠在树上。
玄奘这些时日也发现,这般粗糙的猴子被压在五指山连衣服都没有蔽体的,竟然还有一个丝帕。
丝帕是莹白的绫罗,看着不似大唐的风格,其余的玄奘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上头那朵花开的确实好看,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
被孙悟空当一个宝似的护在怀里,但有时候又会拿出来骂上几句。
“悟空......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花果山的小猴若是惹了长辈们生气,长辈们一句吃果子不吃就是服软的意思。
孙悟空看了一眼掌心之中的帕子,还有身上的虎皮小短裙,再看看玄奘玄奘手里精致的小花帽轻哼一声。
出家人不打诳语,八戒之中便有一戒,玄奘没有说怎么来的,但孙悟空想起来之前玄奘之前给他缝制的小短裙,这是他收到的第二个专属与他的礼物,还不是讨要来的。
想来这个小花帽也是这般,送给他的赔罪礼物。
哼。
说什么出手不出手的,他打死老虎的时候玄奘也不骂他,还给他缝制衣物,怎么就打死那几个该死的强盗的时候开始叽叽歪歪了。
不都一样吗?
不打死老虎玄奘会死,不打死强盗那几个人也要杀人了。
玄奘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虽然呆笨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歹知错能改。
这样想着,孙悟空将手帕放进衣襟内,努力抿着嘴角想让自己显得难哄一些,但着急的脚步还有亮晶晶的眼眸,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都暴露了他的开心。
变故就在帽子刚刚戴上头的那一刹那,玄奘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起那在眼前被打杀的生命,心下一刻便硬了下来。
佛珠被手指缓缓勾动着,蝉鸣绵绵的树林之中响起了玄奘的诵经之声。
声音小,但在孙悟空听来却如有雷震。
头上的小花帽变成了一个头箍,紧紧的束在他的额前和脑后,力道牵扯着他的头颅,让孙悟空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不可置信。
却依旧将这个一看便不是巧合的事连接在一起。
“是你......是你害俺老孙?”
昔日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便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被烈火焚烧也未曾流露出脆弱之态,却在带上这个头箍之时感受到了来自于身体本能上的疼痛。
他想用金箍棒将禁锢翘起来,却只让禁锢越来越紧。
“师父...师父...别念了。”
“悟空,你可知错?”玄奘闭上眼睛,不看在地上头痛欲裂以头抢地来缓解疼痛的悟空。
“那些人的性命该由官家做主,岂能够动用私刑!”
孙悟空看着从衣襟滑出来的丝帕,莹白的布料落在碧绿的草地上,上头花开的正艳,花瓣如玉,尽情舒展着。
——原来,只有那个小妖最为说话动听。
他忍着疼,从地上的视角看着紧闭双眼的玄奘,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将他这么多年压在五指山下的罪魁祸首。
目光之中闪着平静而悠长的怒火,眼睛亮的让人心颤,直入刚刚睁开眼眸的玄奘眼中,轻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西天,都是一样的玩意。
骗了他一次还不够,竟然还合伙骗他第二次。
日后再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玩意动真心,他孙悟空就改名叫空悟孙!
黄风在陷空山并没有在住几日就回了他自己的洞府。
他也想要找机会好好和容白聊一聊,毕竟容白也太疯了。
不止容白在短时间内的进步神速,单单容白敢在山下联合土地一同为自己构建庙宇,这就是个滔天的罪名。
这事要是追究起来,可比偷吃香花宝烛,喝点灯油大多了。
而且容白这条路一点也不能够复刻,半截观音虽然他们都知晓是戏言,但也算师出有名。
容白,即使走在边缘地带,但已经正经的吃上了人间的香火,还有了三太子做靠山。
这些他羡慕不来,但他也不甘心一直就这么被容白远远甩在后头。
肯定是他着急从灵山跑下来逃命,都忘了要好好修炼了。
现在三太子虽然老瞪他,不让他凑近容白学一下管理小妖的策略,但他还是很感激这个共享后台让他总算不用担忧脑袋被人拧了去的后果。
“妹子,我走了哈,你和三太子好好的。”
容白轻笑,黄风的头发是黄色的,跟他皮毛上的颜色一样,这般说话露出一个整整齐齐的白牙,笑容灿烂,但在对上哪吒的时候就像原型未成精时候见到了猫。
吓到要吓死了。
“你放心,你我已经相安无事,至于旁的事,我只劝你一句小心为上,还是吃素、清心寡欲的好。”
哪吒猜测的黄风工于心计,容白觉得黄风没有这个脑子,所以忍不住的提点了一句。
吃了取经之人亦或者入药,要么便是得了取经之人的元阳。
容白觉得灵山辟谷,应当不会吃肉,但......她总觉得若是不对黄风叮嘱一下,以他非要胜他当哥哥的脑袋恐怕会弄出更多的风波。
“行行,我回去就好好修炼,看看能不能和土地也搞好关系。”
虽然他那边土地有点多,有十几个。
“三太子......苦了你了。”见三太子一直往这边看过来,黄风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口。
唉,真可怜。
他的妹子为了他俩的后台,竟然这么辛苦。
虽然现在看着三太子脾气挺好,但将来呢?还不是苦了他的妹子。
他们两个又是灵山要犯,生死还不是就在三太子的一念之间。
唉。
黄风下定决心好好修炼,之后便是五百年。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但那一下却扰的无法入睡,需要做些别的来。
尤其是哪吒知晓长安那边已经有南海观世音菩萨彰显神通显露于百姓面前宣扬西天大乘佛法之时,哪吒便知道西行取经之事在经过了五百多年的筹备,如今终究算是正式开启了。
诸天神佛,都是这场棋局之中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吒这些时日在陷空山越发的神情严肃,身形紧绷,内心总有一种惶恐让他不愿意容白牵扯局中。
恨不得掀翻这个棋盘。
永远桀骜不逊,眉宇之间有着纵横天地傲气的莲花太子,也有了心烦的事。
可偏偏难以纾解。
因为容白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应劫,而是如同黄风一般西天灵山里的旧友要到她这里做客一般。
“哥哥,你看这个带给阿娘,这个带给贞英姐姐好不好?”
天庭有天庭的好处,赠与的宝石全部蕴藏着灵气,衣裙全部都由织女编织云彩制成,华贵无比。
但下界也有下界的好处。
甚至殷夫人和李贞英原先便是人,而后才到的天庭,对于凡间总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感觉,这些年容白陪着哪吒往云楼宫去过许多回,都是送一些凡间的好物。
人生匆匆数十载,但人在世事变迁之中却会迸发出更多的智慧。
衣料、绣花纹样都有变化,对于一成不变的天庭来说都是稀罕物。
“你倒是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怕。”
两人一坐一站,哪吒坐在黄花梨椅子上,南赡部洲现如今是唐朝,喜欢用高大的圈椅,哪吒也喜欢这个,便换掉了之前的石椅石桌全部涌上了木料。
哪吒神色凝重打量着容白忙前忙后,故意冷哼一声让人知道他的态度,也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妖知道知道厉害。
“有哥哥在,还有云楼宫在,谁还能将我打杀呢。”
“我知你是担忧我安危,但我在陷空山,你留我一命还认我为义妹这件事天庭人尽皆知,灵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选了此地,便早就已经是计划之中的一环,你若贸然插手,恐又生事端。”
容白倒是急,急的恨不得送给那金蝉子的转世一个东风,让他赶紧到她这陷空山无底洞两人好好好的再续前缘,重温旧梦,然后她大彻大悟忍痛放手,成全金蝉子成佛因果。
可惜啊,急也没有用。
连孙大圣的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都不能直接护送金蝉子转世,如今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何况是她?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惧眼前几期呢?
不过跟哪吒说起来这个,容白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春水浸眼波。
想起哪吒从前跟他说,他幼时做了好事便说自己是太乙真人弟子,做了坏事便说自己是托塔李天王的儿子。
他被父子君臣给困住了,也同样知晓了解决之法,反正丢脸丢的都不是他的脸,丢的是李天王和他儿子的脸。
哪吒有心想要投机取巧换一个妖带着陷空山,但容白平和,显然这个态度是不愿意离开的。
她要强,哪吒比谁都清楚。
分明长了一张清冷除尘的容貌,纤细的手腕腕骨微微凸起,他每一回攥的时候都会担心时候再多几分力气就会将她的腕骨弄断。
偏偏胆大妄为,那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
会示弱,但不会永远弱小。
两人四目相对,一坐一站,形成了一种对峙之感。
最后,还是哪吒不在执拗,轻叹一声拉着人的手腕将人猛地扣在怀里,手腕上还有红绸勒出的淤痕,显得格外活色生香,此刻他无暇关注这些靡丽,只看着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眸,一字一句说道:
“既然你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就去做吧。”
“接下来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我也不方便常常在下界走动,恐怕还会为你增加许多枝节,你多注意一些。”
“——莫要真的被打杀了。”
“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凶恶的紧,是个毛脸雷公嘴的,长得还十分丑陋,那天蓬元帅投胎成了猪,修成道体之后也无法换脸,卷帘那人杀生太过,沾染许多孽气。”
“你定要多小心些,莫要把这一场试炼当真,若一有什么不对,便透露我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哪吒伸手揪了揪容白的脸颊,用看似威胁的话语实际上说出的全部都是劝慰的话,只字不提关心,但细节全部都是关心。
容白笑着眯起眼睛,朱红掺金线一层一层堆叠的裙子在她身下展开,如同一个开到盛时的花朵。
娇艳欲滴。
任何人见到容白这样的眼神都不会耐得住的,她的眼眸之中有着果敢的无惧无畏,如同山间肆意的风穿堂而过,又有着连绵情意,总让人被这双满怀星子的眼眸深深迷住。
明艳又骄肆。
这是他从灵山救下来的花。
像极了他。
却又不是他。
容白仰着头看着哪吒,含情的上目线还有那张清冷绝艳的容貌被馥郁了冲击力,花开到艳时,是最美的。
“知道了。”
她都懂的,但还是喜欢哪吒这个最怕麻烦的人不厌其烦的在她面前细细说教。
嘴角甜的好似沁的出蜜来。
“在水镜前再试一次?”
容白扬眉,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哪吒会借机说这个。
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在水镜面前...她有些受不了,但哪吒偏爱这个调调,总想哄着她再试一次。
眼下哪吒又要走了处理他麾下事务,还有西行取经一事堆在一起,容白想起来她瞒着哪吒想要行的事,攥紧了哪吒的衣襟,缓缓的点下头。
他袍服的领口微微有些敞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容白先一步吻上那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觉得有些渴。
水镜一开始的作用并不是这样,容白可以作证。
但现在只要她稍稍一睁眼就能够清楚的看着每一处细节究竟是怎么被哪吒如同面团一般的作怪。
还有她身上画着的一团一团的莲花花瓣,鼻尖是馥郁的莲花清香,身上是莲花图腾,身边是满湖盛开的莲花。
她无路可退,便是瑟缩一下还会下意识的往哪吒怀里躲去。
容白想要闭上眼睛,哪吒偏不让她躲。
最后最后,容白只想赶紧将这个水镜收起来,再也不见光,就听着哪吒吻在她的小痣上,红梅如同点缀晕开的胭脂,哪吒好似寻常一问:“小白。”
“你与我兄长有旧,与那黄鼠精有旧。”
“那金蝉子呢?”
容白僵住,心跟着一起颤栗起来,被握紧的腰肢哪吒攻势还未停止,让她没防备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声。
她忽然明白,这就叫做贼心虚。
金蝉子。
竟然两次在下界提起金蝉子,都是在哪吒口中。
这真是......奇妙的一种缘分。
“金蝉子身为如来佛祖二弟子,你可曾与他也有过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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