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承乾沉沉一叹:“家务事先搁置一旁,眼下边境赞西人来势汹汹,可谓内忧外患,待朝廷太平了,再回过头来,该教的教,该训斥的训斥,日子还长着呢。”
清秋阁里,扶意等了半天,不见公公婆婆派人召唤她,默默松了口气,终于命下人关门熄灯,她可以歇下了。
丫鬟们侍奉少夫人洗漱、铺床,待扶意躺下后,放下纱帘,将蜡烛一盏一盏吹灭,直到卧房门被合上,扶意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是婚后第一个等不回祝镕的夜晚,偌大的床铺空荡荡,她身上冷,不自觉地拥紧棉被,想念丈夫温暖有力的身体。
“镕哥哥……”扶意侧过身,仿佛平日里贴着丈夫睡的姿势,轻声念着,“好难,我那些雄心壮志,显得多可笑,我连眼前的事都做不好。到底要怎么才能与他们和睦相处,一味地卑躬屈膝,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可惜屋子里静悄悄,没有人回答她,而扶意一想到,此刻她在宽阔绵软的床上,但丈夫兴许就风餐露宿、夜不能眠地为皇帝办差,甚至面临生死危险,就心疼得不行。
倘若祝镕的任务,是为天下为苍生,扶意多少还觉得值当,可镕哥哥爬山涉水地为皇帝翻遍整座江山,仅仅为了满足皇帝的私心,她实在不能原谅。
如此,心里越发坚定了她的信念,且不管明天家里是什么光景,她要尽快见郡主一面。
好在祝承乾操心国事,无暇来管教扶意,只命下人将清秋阁厅堂的家具摆设全换了新的,大夫人则因曾亲手堕了女儿的孩子,没资格对这件事指手画脚,扶意一时免去了来自公婆的为难。
不过这件事,老太太的处理方式,扶意并不能完全赞同,她想着报官由衙门裁夺,并借此机会让翠珠与夫家合离,可最终竟是打发了那家人一百两银子息事宁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翠珠暂时养在后院她娘的屋子里,离着主子们住的地方很远,这家里一年中生老病死的下人就不在少数,也谈不上什么晦气不晦气。
祖母说,翠珠愿意之后留在扶意身边服侍,但公爹不答应,认定了那丫头不吉利,于是折中了法子,回头等翠珠身体好了,留在园子里侍弄花草。
这一切都好说,扶意不服的是反过来给那家无赖一百两银子,那畜生打死了自己的孩子,还得了好处,这算什么道理。
但她也明白,息事宁人对家里的重要,那天祖母就说,贵族人家不兴打官司。
转眼,祝镕离京三天,该是约定好回家的日子,扶意早早就等着,哪怕听下人说他入宫或是去了禁军府也好。
祝承乾亦如是,家里宫外到处派了人守候,一有消息就要通报他知道,但最终还是失望了,儿子空手而归,并没能带回来那父子俩的头颅。
祝镕此行,本就不是去杀什么人,不然也不会惦记着要带扶意一道出门,只是他究竟去做什么,扶意不知道,祝承乾也不知道,只有皇帝一人明白。
就在祝镕进宫交差,预备离宫时,远远看见前方侍卫在追捕什么人,他立刻加入阵营,另有慕开疆带人从后方包抄,一行人直逼到宫墙下,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影翻墙而出。
皇城的墙,四五丈高,有些功夫从里面翻上去不难,可翻下去,外面是护城河,过了护城河才是京城街巷,就算是祝镕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当众人冲到城墙外,登上小船进入护城河,早已不见刺客踪影,岸边沿路的血迹走了没几步,就消失了。
祝镕和开疆沿着血迹追到尽头,开疆啧啧道:“好家伙,是个练家子,几十个人都抓不住他。更胆大的是,竟然大白天闯宫,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也是要了我们的命了,我们怎么向皇帝开交?”
“只能据实禀告,廷杖还是牢狱,横竖是逃不了了。”祝镕冷声道,“总不能让属下去当替死鬼,往后谁还跟我们?”
皇城关防失守,大白天放了贼进来且全身而退,追究责任,祝镕和慕开疆难辞其咎。
这一边扶意还盼着丈夫早些回家,结果人没等回来,竟然传来消息,丈夫和慕家公子因失职之罪,遭皇帝廷杖重则。
扶意吓得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徘徊在清秋阁门外,便见公公换了官袍,急急忙忙要进宫去。
他见了扶意,冷声道:“不要愣着,准备医药,等我把人接回来,你要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