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壳后的小鱼崽们能吃能睡,顾修寒照料得又精细,发育速度堪比气球充气,才两个月过去就明显大了一圈,一个个都长着一身软嘟嘟的奶膘,藕节样的肉胳膊一天比一天胖乎有力,是三条结实又健康的鱼崽。
阮语用一只手渐渐托不住崽们,要像抱小猫小狗那样用双手卡住肋下才能把奶鱼举起来了。
都已经是大号鱼宝宝了,阮语觉得也是时候给他们起个小名了,之前他都是“大宝二宝三宝”这样随口叫,也不是不可能,但缺乏区分度。
于是阮语左思右想,给每条奶鱼都拟定了几个小名,打算让他们自己从里面挑。
说起来,阮语的名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他自己挑选的。
他本名的人鱼语发音类似“ruanyu”,这两个音节在由古地球东方华夏语演化而来的帝国语中能找到许多个同音字,尤其是“yu”这个音节。小阮语从厚厚一摞识字卡片中挑选了代表语言文字的“语”字,因为人鱼族的语言天赋都很高,小阮语觉得这个字和自己有联系,字形也很好看。
小雄鱼每次被阮语亲过脑袋瓜都会高兴得脸红红,然而,或许是刻在DNA里的酷哥包袱使然,小眉毛一定要故作深沉地拧起来。那两道眉毛虽然短撅撅的,但不难看出剑眉的轮廓,轻轻一皱简直就是顾修寒翻版,好像下一秒就要冷冰冰地训人了。
因为这个相似度,阮语给小雄鱼想小名时动了点儿坏心眼。
阮语并腿坐着,把小雄鱼摊放在上面,模仿顾修寒的手法给他按丨摩,捏捏短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后颈,揉揉肉乎乎的小肩膀,在圆鼓鼓的小肚子上顺时针划圈助消化……酷哥奶鱼本来舒服得直眯眼,但在听见小奶糕三字时莫名警惕起来,枕在阮语膝盖上的脑瓜歪了歪,努力分析阮语的精神体。
“……叭!”片刻安静后,小雄鱼奋力控制嘴巴,喷出几个口水泡泡,“叭啵!”
两三个月大的幼鱼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是很难清晰咬字的,这几个口水音也就是“不”的意思了。
阮语就是想给这条神似顾修寒的小鱼起个软乎乎的乳名。
又好吃又软糯又和鱼尾巴一样是青色,不要太合适了。
可是察觉到阮语的精神体不对劲,聪明奶鱼根本不上当。
阮语只好抛出最后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和小雄鱼天生的冰块脸很搭。
顾修寒是冰山,小鱼崽是冰块,十分合理。
“咯。”奶鱼终于满意了,咧开嘴巴笑了一声,又迅速恢复沉稳,努力模仿自己名字的发音,“咻,啵……咔。”
“小冰块。”阮语笑出两枚小梨涡,戳戳奶鱼的腮肉纠正发音。
小冰块以为爸爸在叫自己,矜持地摇了下尾巴回应呼唤,坐实了这个名字。
对另外两条鱼,阮语也是如法炮制,设想好的名字挨个叫一遍,观察奶鱼的反应。
小雌鱼是不爱磨蹭的利落性格,阮语才念出第一个名字她就咂咂嘴巴,拍着小手决定了,对后面的其他名字她都是左耳听右耳冒,翘着小尾巴专注享受按丨摩服务,仿佛懒得纠结这种琐事,所以她的名字就确定是“小锦鲤”了。
至于最像阮语的那条鱼,脾气实在太软了,小天使性格,向来不哭不闹乖巧得像条假鱼,起名全程也是老老实实地团在阮语怀里,自娱自乐嗦尾巴尖儿。无论阮语试着呼唤哪个名字这条小奶鱼都会叼着沾满口水的尾巴尖儿,嗲兮兮地回应爸爸“哈呀~”,大致就是“好呀”的意思。
总之只要是温柔的小爸爸给起的名字无论叫什么都喜欢!
阮语想了想,给他选了个“小奶糖”。
又甜又奶,奶糖无误。
鱼崽们的起名大事就这样完成了。
另一件大事随即提上了日程——
这些小鱼已经顺利度过了最脆弱的破壳期,身体素质也都达到标准了,可以开始学习身为人鱼最基本的游泳技能了。
幼鱼学游泳就像智人幼崽学走路,雏鸟学习飞行,听起来像是自带的技能,但实际上都是有学习过程的。
现在把三条鱼扔进水里他们倒是淹不死,但想游回岸边就不容易了,他们只会朝岸边瞎扑腾,和幼童满地乱爬的性质差不多。
下水前,阮语让AI管家把人工湖的温度调高了些,免得冻坏了鱼崽们。
调整完毕,阮语先下去试了试温度,觉得没问题,于是抬手招呼岸上的顾修寒:“可以让宝宝下来了。”
“嗯。”顾修寒站在岸边,怀里用抱猫的方法抱着三只奶鱼。奶鱼们的六条小肉胳膊牢牢扒住顾修寒的机械臂,机械臂下方,是三条悬空的胖尾巴,一条纹丝不动,一条跃跃欲试地摇晃,一条害怕地绷成弯弓形,机械臂上方,是三张神色各异的小圆脸。
阮语被可爱得人晕了,赶快定了定神。
“下去吧。”顾修寒俯身把鱼崽往湖里递,嗓音低沉,但又很温和,“去找小爸爸。”
阮语抬手接鱼,挤在两兄弟中间的小锦鲤兴奋得眼睛铮亮,拧着挣着要下水,急得就差没在大爸爸的机械臂上啃一口了。于是阮语头一个接过勇敢的小女儿,将她金红色的尾巴尖往温吞的湖水中浸了浸,想让她适应适应水体环境,再一点点把她放下去,引导她慢慢打开耳鳍后呼吸用的鳃。没想到的是小锦鲤胆子太大又性急,仗着阮语不舍得使劲钳着自己,面团似的小身体猛地扭了几扭,挣开阮语的手“噗通”一声就砸进了水里,溅了岸上的两兄弟一脸水花。
阮语吓了一跳,忙潜到湖中查看。
小锦鲤先是像颗圆润的炮丨弹一样沉底了,咕噜噜地吐光了肚子里的空气。然而很快,在缺氧的威胁下,她本能地张开鳃滤过一大口氧含量充足的湖水,随即在水中咯咯笑起来,乱无章法但兴高采烈地摆着尾巴四处乱蹿,就这么自顾自地玩儿了起来。
接下来,稳重的小冰块也顺利入水,全程严格听从阮语指挥。
令阮语头大的反倒是一向乖到没脾气的小奶糖,他比阮语幼崽期时还胆小一些,面对陌生环境怂到潜能爆发,小手在顾修寒身上乱抓一气,胖短尾巴连拱带扭,也不知怎么就蹿到顾修寒肩膀上去了。小奶糖一手牢牢薅住顾修寒眼下浓密但生死未卜的黑发,一手扶把手般捏住顾修寒高挺的鼻梁骨,一边哭着喷鼻涕泡一边软丨绵绵地求饶:“帕帕~呜呜,帕帕……”
怎么哄他也不撒开,大有在顾修寒头顶絮窝的架势。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给他起名叫小甜菜,又甜又菜。
“他如果实在害怕就……”阮语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拿这条问题奶鱼怎么办好,“可是……”
哪有人鱼不下水,迟早要下的,逃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都一样。
顾修寒轻轻拍了拍紧绷的鱼尾巴,用冷冽的嗓音一板一眼道:“小奶糖,听话。
就算已经有了三个崽,“宝宝”这个称呼他仍然只用来叫阮语。
“叭听!”小奶糖激烈反抗,手里的头发攥得越来越紧。
不听!
还用尾巴尖儿抽打大爸爸!
几乎是个逆子了……
顾修寒沉默,不劝了,只抬手解领扣,褪掉衬衫长裤,把它们简单叠了几下,规整地摞在岸边长椅上。
小奶糖警觉:“?”
叭对劲!
而顾修寒已经沿着岸边台阶缓步下到湖里了。
“……帕、帕帕?!叭!叭要!”
小奶糖脸蛋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一双大眼睛先是困惑地眯起,很快又惊愕地瞪圆了,夸张到像演舞台剧,逗得阮语噗嗤笑出声。
顾修寒不顾小奶糖抗丨议,径自步入水较深的区域,眨眼功夫湖面上就只剩下头了,小奶糖相当勉强地趴在顾修寒头上,像沉船上的倒霉水手,企图通过攀爬桅杆的方式苟命。
“小奶糖不用怕,你是小人鱼,不会溺水的。”阮语憋着笑游过去,轻声细气地哄孩子,同时掬起一些湖水,让温暖的水流从小奶糖身上滑过,帮助他适应水环境。小冰块和小锦鲤也用乱七八糟的泳姿扑腾过来,仰着脸蛋,用可能只有他们幼崽能听懂的咿呀声和小奶糖沟通。
阮语和顾修寒默契地安静下来,想看看鱼崽们会怎么做。
哥哥姐姐的沟通似乎起到了作用,小奶糖的脸蛋没那么紧绷了,而且还试试探探地垂下鱼尾,用尾鳍尖儿撩起一朵朵天青色的水花,浅金瞳仁中倒映着色泽柔和的湖面。
“咿呀。”小锦鲤掰开小奶糖捏着顾修寒鼻梁的左手,攥进自己掌心里。
小冰块有样学样,沉默地牵住小奶糖的右手。
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把弟弟拖下水。
三只幼崽在水中簇拥成一团,小奶糖面露慌色,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很有大哥风范的小冰块按照阮语教过自己的教弟弟,伸手扒拉小奶糖耳鳍后的鳃,咿呀了两声提醒他用鳃呼吸,但小孩子力气没轻重,人鱼耳鳍又格外敏丨感,小奶糖不出意外地被哥哥扒拉疼了,嘴一扁,哼唧了一声。
“咿!”
小心点儿呀!
gu903();目击了事件来龙去脉的小锦鲤提起拳头就在小冰块头上“邦邦”敲了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