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妈妈,你快点回来。”
Shelly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家里孩子还小,我要早些回去,不如我们长话短说?”
☆、第十一章双面人(2)
包厢中的气氛忽然就变了,变得有些紧张。
Shelly倒是一点儿都不怯场,她往嘴里夹了一筷芥蓝,直到慢慢地嚼完,才优雅地说:“老规矩,到时候我们的采购部会邀请你们到我们公司进行现场踏勘,同时会用公司邮箱给你们发一份工程量清单……但是我私下会给你们另一份。”
虽然不知道她嘴里说的老规矩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她话到这里,在座的人不是傻瓜,所以都听懂了——Shelly要控标。
几乎所有大公司都有采购部,采购部管控着采购流程,该部门成立的目的,不仅是通过专业谈判降低采购成本,更是为了在需求部门上设立一个监督机构,以免需求部门徇私舞弊,贪污受贿。但再周密的流程都比不过人心,如果要做手脚,总是有办法的。
Shelly作为需求部门,掌握着项目的实际工程量,她将真实的工程量私底下给到自己的供应商进行报价,又把该工程量夸大数倍,给到采购部,让采购部发给所有参标供应商。
拿到夸大的工程量的供应商在查看完真实的现场后,必定会发现问题,但他们不敢说穿,怕得罪需求部门,也不敢按实报价——若他们按真实的工作量报价,在工程验收时一定会遇到问题,因为实际用工一定远小于报价清单上的用量,甲方有权利让他们交出剩余的材料,或是直接从结算款中进行扣除——那是很大的风险。
所以最后的结果,不是那些供应商弃标,就是按那张夸大了的工程量报价,不论是那种情况,都会是Shelly这边的供应商会中标。这样的话,她就能从中获取一定的利益。
徐刚说:“Shelly,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放心。”
Shelly微笑着点了点头,望向薛齐的方向:“你呢,薛先生?”
徐刚性子太急,他约了几人出来吃饭,却忘了把他们的老规矩告诉薛齐,薛齐不免有些迟疑,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坐着的徐扬替他接过了话题:“是的,老规矩。”
Shelly不放心,继续确认着:“几个点?”
徐扬说:“二十。”
Shelly终于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她举起红酒杯,晃动着里面深红的液体:“为我们的合作愉快,干杯!”
薛齐不禁朝徐扬的方向看了一眼,徐扬对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他又转过头,看向徐刚,只见徐刚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对他笑了一笑。
四只杯子凑了上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随后每个人都将酒杯送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地抿了一口,算是就此达成了一致。
没过多久,Shelly就提着她的背包走了,走之前不忘客套两句:“你们到北京来,还没好好逛过吧?北京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故宫、颐和园、王府井、南锣鼓巷、还有后滩……如果需要的话,我安排人明天带你们到处逛逛?”
徐刚和薛齐自然是识相地拒绝:“我们来主要是工作的,有空我们自己逛,自己逛。”
“那好吧,”Shelly毫不坚持,“我先走了,你们等我消息。”
Shelly退出包厢,关上了门,剩下三人面面相窥。徐刚忽然问薛齐:“我有和你说过要给她返的点吗?”
“说过吗?……没说过吗?”薛齐开始装傻。
徐扬也不吭声。
“嗯,应该是我什么时候说过。”徐刚很快便略过这个话题,喊服务员进来结账,刷完卡后,他对着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山珍海味问道,“你们都吃饱了吗?”
薛齐说没有,徐扬自然也没有。刚才的浅尝辄止只能算是试毒,根本算不上进食。
徐刚唰的一声站起来:“走走走,这些都冷掉了,没什么好吃的,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去。”
徐刚带着他们走了好几条大路,又绕了好几条小路,终于来到一间人气鼎盛的露天烧烤摊前。
薛齐惊讶地说:“你就带我们来吃这个?”
徐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什么叫就吃这个?这个好吃!”他熟练地点了几十串羊肉串,几十串鸡心,十几串鱿鱼、一盘扇贝,还有一打啤酒,跟着勤快地掏出湿纸巾,擦了桌子和盘子,又用开水烫了所有杯子和碗,“我妈和我老婆管我管的我可严了,平时不准我吃这个。”
薛齐了然:“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有一次你爸带我们出去玩,请我们吃香酥鸡,我们倒是吃得不多,都是你爸在吃,一个人吃了一斤。”
徐刚用筷子敲着盘子:“我随我爸,可爱吃这玩意儿了。你是不知道家里有母老虎的痛苦。”
天空一片墨黑,烧烤摊这儿倒是灯火通明,烟气袅袅。很快烤串就上来了,在铁盘上堆成一座小山。这家烧烤店的手艺确实不错,肉质新鲜,火候适中,富有弹性的肉串上带着难得的烟火气味,吃起来特别香。就是味道有点咸,他们难免多喝了点儿啤酒。
一个小时后,铁盘上只剩下铁钎,啤酒罐也空了大半,被压扁堆在脚下,三个人都变得有些微醺。
徐刚其貌不扬的脸上多了两团高原红,他打了个饱嗝,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装什么装,明明满脑子就想着钱!还什么建希望小学?说得好像自己多高尚一样,还不是为了找个项目继续坑钱呗!她还和她儿子说,说什么来着?”
薛齐接上:“做人要诚实,她说,做人要诚实。”
“放他妈的狗屁!”徐刚咯咯地笑了起来,“就她,还诚实?我知道去年,光是一年,她就在北京的二环内买了一套房,全款,现金!”
徐刚又打了个嗝儿,伸手抓起桌上的啤酒罐:“别人都以为我风光,又有谁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净和这种人打交道,向这种狗杂碎讨饭吃,我,我,我……”他几乎快哭了。
徐扬把啤酒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搁到一边:“刚哥,你喝太多了。”
尽管这么说,徐扬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涣散,他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头晕。
徐刚将脸转向徐扬,有些幽怨地说:“徐扬,我们都姓徐……有时我觉得我们才他妈应该是亲兄弟!”
徐扬看了他一眼,有些迷茫地问:“为什么?”
“我们都是可怜虫,我们都爹不疼娘不爱!”徐刚愤愤不平道,“你看看我,我!我明明是家里的老大,但他们一有事情,都找徐凯,好像他才是老大!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他们都偏心徐凯——他就可以选他喜欢的工作去做,他就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他往家里带回个男人,他们都宠着他!我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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