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要守岁的林淼已经哈欠连连了。
谢琰却不让他立刻就睡,而是将人给抱到软榻上面。林淼来不及问为什么,忽然听见外面砰砰砰响起了烟花上挑的声音,他一愣,继而看看谢琰,在他脸上找到了一些笑。林淼忙伸手推开窗,果然看见外面视线所及的天空之中正绽放着大多大多艳丽姿色各异的烟花。
近处有雪花夹杂着烛光若隐若现,高处有烟火绚丽点亮夜空,而林淼窝在谢琰怀里,又被塞了一手卷着红纸的银票,银票上面每张都是百两起步,一叠不知道几千两。
没想到谢琰将他的话给记在了心里,且短时间内就准备了这些,果然是有钱真好,林淼吸了吸鼻子,感动地想:这霸道王妃的宠爱果然该死的迷人!
第七十三章
漫天飘雪中,点点坠落下来,有几片落在了行人的袖口。
前后都有打着灯笼的丫头,身侧的陈宁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到了路拐角却还没走,张姨娘便知道这是要送她回去,还不知道留不留宿。
她垂眸看向自己袖口的雪花,又嗅到寒夜的凉意,背后的清秋院前头的暖意好像还在,却又此时此处的他们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上次下雪还是在上京。”张姨娘开口轻轻说。
陈宁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飞雪,顺带着也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张姨娘。陈宁以前三心二意,几乎隔几个月就会带个新人回来,没空分出心思去想多的,同时也没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想这些。
在他看来,荣宠是自己给的,后院这些人理应当满心满意都是他。只是她现在犹豫怀疑起来,张姨娘心里有他吗?好像从一开始时她就是这样和和气气,不争不抢,做事妥帖又仔细,在所有人里面是最让陈宁安心的那个。故而陈宁也给张姨娘一份独特的敬重,即便不是最疼宠她,但也不冷落她。
上次听说书时陈宁心里便有了横亘不下的怀疑,一方面他觉得不可能,一方面又开始真正觉得张姨娘心里面并没有他。
张姨娘开口说了话,却没听见回答,甚至感觉身边的人脚步都慢了下去,她回头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爷?”
又是这样的笑,陈宁有些烦闷起来。就在刚才,还在清秋院吃饭时,她坐在圆桌旁听自己说起幼时调皮事时明明脸上的笑容真又深,同那时候比起来,此刻的温和笑容简直可以被称作敷衍。
“先回去。”外面天冷,陈宁无意与张姨娘在这里多说什么,低声说了一句后便伸手扶住张姨娘的手往前走。
一直等回到张姨娘住的院子里,又进了屋。
没等丫头动手,张姨娘便先帮着陈宁脱外袍换便服。
陈宁看着张姨娘的眉眼,她也是极柔和的一个女子,像水一样润物无声,常常容易被人忽略,可是一回头却又还在,大约也是因此,陈宁习惯了她的淡然。
只是此时推测出这种淡然可能是因为无爱,他难免又觉得这脱离了自己的认知,这是不正确的。
陈宁一把握住了张姨娘扣好衣扣准备抽离的手,张姨娘抬头看他,目光有些不解。
陈宁问她:“你心里可有我?”
他的视线执拗地凝在张姨娘身上,问出的这句话让张姨娘眼里忽然有了笑意。
“爷在明知故问吗?”张姨娘轻轻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动,她干脆也就由陈宁握着。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宁今天既然开口,就是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
兄长要他赴京受死,府里说起来是他的后院,这里头的人他竟然也看不清楚了。好像所有熟悉的东西都一起抽离了。
张姨娘目光依旧淡然,“爷以为呢,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
“然而你从不嫉妒,从不在意。”陈宁手上的力道松了,张姨娘的手自然坠落到自己身侧。
张姨娘转身,眸中闪过一丝可笑,不过语气里却轻快极了,活像是在和陈宁聊家常,“爷喜欢我嫉妒吗?”
她语气里的漫不经心与虚浮几乎没做任何掩饰,更加让这个时候陈宁的怒火更燃。
他厉声缓缓道:“好好说话,说出你的真心话。”
孕期本来就容易疲惫,加上这些话在张姨娘看来毫无意义,陈宁的指责更显得可笑,她在软榻上坐下,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陈宁,“爷要听什么真心话,爷是觉得我不够在意您,未曾为您吃醋嫉妒?后院里吃醋嫉妒的姨娘何止我一个,又喜欢我乖顺,又盼我吃醋斗气,哪里有这样强求人的呢?”
陈宁被问得一窒,还没等他开口,张姨娘又反问他:“爷心里有我吗?”
陈宁望向张姨娘,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张姨娘问这句话也没有指望陈宁回答,于是自己笑着便接了后面的话,“爷心里肯定是有我的,爷的心里装着这天下的人,不至于漏了我,只是嫉妒吃醋这样的事情,有来有往才是美妙,有来无往长久便惹人厌恶了,爷是这一地的王,说一不二,我若是让您为我嫉妒,那该多大胆多放肆,我自然也是不敢的。不过爷若是想,往后我便多嫉妒,多吃醋,这样可好?”
话说完,张姨娘自己都想笑了,她眼里因此就有了陈宁见过的那些真正的笑意,越发刺着了陈宁的眼睛,张姨娘的话更像是梗在他心里,让近在眼前的人变得虚无缥缈难以捉摸起来。
陈宁干脆不想再说,连外袍都没穿径直甩袖出了屋,看样子是直接走了。
春桃在外屋听得胆战心惊,猛然见着陈宁出去,连忙便进里屋去看张姨娘。却见张姨娘脸色寻常,半点没有置气的模样,又奇怪起来:“姨娘前面说了什么惹王爷不高兴的话了?”
张姨娘自己倒茶,又摇摇头:“我可没说什么,话都是他问的。”
她在这后院过得好好的,不争不抢不冲撞,偏他还能挑出毛病来,张姨娘可不觉得这事儿能怪着自己。
因着这一场大概算作争吵的谈话,陈宁出发前往京城时心情越发不好,往前路途周折凶险,还不止何时能还。
不过晋地的百姓今年都过了个好年,正月初一便开始来回走动拜起年来。
陈宁离开后的晋王府里也分成两块,谢琰那边与臣子部下议事安排时总归是知道陈宁这一趟凶险,要做好许多准备与调度,而不知内情的人则都在热闹过节。
林淼的新铺面还在装潢,原本预算紧凑,可是有谢琰给的大红包,林淼又大方了起来,许多原本减一档的预算都给加上去了,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就成天打小算盘。亲自出去走动得少了,账目那就得算得清楚些了。
林淼倒是隐约有预感这趟陈宁出门不会是随便的事儿,毕竟周遭环境他再感觉不到,他起码还知道原著里面的发展呢。
陈宁可是要造反的人,谢琰还当皇后呢。
想到这个,林淼吃早饭的时候都多看谢琰两眼,垂眸下去就翻了个白的,这狗王八羔子。但是这事儿林淼心里也不是很忧虑,毕竟他自知自己的水平忧虑也没有用,搀和那就更加没有用了啊,也就给人扯后腿的份了。
还不如趁现在还太平,多搞搞自己的事业。
除此之外,正月里总是要有正月的娱乐氛围,加上知道陈宁出府了,林淼的心理负担更是少了,初一到初五这几天又是让管事找戏班子来,又是让说书的老先生来,将整个正月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做好了自个儿窝在姨娘们的堆里面,成天都是笑哈哈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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