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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老爷没有让裴锋失望,随即沉声开了口:“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此番裴瑶纵有错,也是罪不至死,所以我可以答应让你们去见长公主,当面与长公主把一切都说清楚。但如果长公主知情后,看在孙女和多年婆媳情分的份儿上,不肯如你们的愿让裴瑶‘病逝’,你们也不得再不依不饶。”
顿了顿,“长公主尊贵了一辈子,自来目无下尘,若是让她知道了裴瑶的真实身份,纵然她不会要裴瑶的命,活罪却肯定是免不了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岂能不知道这世上当婆婆的安了心要折腾儿媳妇,多的是让儿媳妇生不如死的法子?且那个过程不是一日两日,势必是长年累月,所以裴瑶也算变相受到严惩了,让她直接‘病逝’跟这严惩相比,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你们仔细想想吧。”
裴锋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家二叔的打算了。
若只保裴瑶到淼淼被赐婚后,前脚女儿才被赐了婚,后脚当娘的就死了,那些明里暗里羡慕妒忌淼淼和长公主府的人肯定会以此大做文章,说淼淼‘不祥’、‘克亲’之类的,那就算淼淼被赐了婚又如何,皇室一样可以出尔反尔。
便不好公然出尔反尔,不还有让淼淼‘病故’这个法子么?
所以裴瑶不但眼下不能死,至少在淼淼被赐婚后的一两年、两三年内,也不能死,最好能等到大局定了,大家已经论功行赏过了,她再死也不迟,——到底还是二叔考虑得更周全,难怪在家族大事上,父亲虽是当兄长的,反倒多数时候都听二叔这个弟弟的。
裴锋想着,给裴二老爷帮腔道:“沈大人、二弟,二叔说的极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岂不是太便宜裴瑶了?当然得让她一直活着,一直受罪,才算是让她真正受到了惩罚,你们也才真正出了气,对不对?况如今又是大过年的,沈太太也正怀着身孕,沈大人与二弟就当是她腹中的孩子积福了吧。”
可惜沈恒与裴钦都不买账。
沈恒直接冷笑道:“让她活着,才好继续找机会谋害别人,就跟那隐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虽然见不得光,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似平静无害的,却一得了机会,便会立时扑上前,张开毒牙,狠狠咬人一口吗?当年心慈手软犯过的错,如今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我们夫妇的孩子也不需要通过放过一个如此歹毒之人来积福,我们自来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我们的孩子自然也会平平安安,福泽深厚!”
裴钦则道:“裴二老爷与裴世子这般拼了命的也要保住裴瑶,不是因为什么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也不是她罪不至死,而是因为淼淼很快就要被赐婚给八皇子府的皇孙了,她万万不能死,以免坏了你们的好事吧?就别再虚伪的玩儿什么以情动人了!”
裴二老爷立马不善的看向了裴锋。
这事儿全家拢共就几个人知道而已,裴钦怎么会知道?
裴锋让裴二老爷看得讪讪的,他方才只是想让二弟知道利害关系而已,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裴家的人,就不信他真一点也不盼着裴家好,——谁知道他竟真吃里扒外到底呢?
沈恒与赵穆对视一眼,却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看来皇贵妃与八皇子还挺看重长公主府与阜阳侯府,不惜拿出皇孙妃这么重要的筹码来,也定要将两家绑死在他们船上;对裴二老爷和裴家一心保住裴瑶,不惜拿裴二夫人和裴钦一双儿女来作威胁的行径,也终于全明白了。
敢情是实实在在的大诱惑就摆在眼前,自然得先有所舍,才能有所得,不怪裴钦那般的悲愤,那般的绝望……
裴二老爷已又道:“我方才已经拿出我们的诚意了,你们尽可去见长公主,只要你们愿意,我们还可以给予你们一定的钱财补偿;甚至其他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条件,我都可以酌情答应你们。但你们若非要不依不饶到底,大家实在谈不拢,我也只好把这个恶人当到底,让你们试试到底能不能找到夫人和骥哥儿姣姣了。”
裴钦闻言,再想到母亲和一双儿女,眼睛都气红了,咬牙道:“裴二老爷不要欺人太甚,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真把我逼急了,我未必就干不出弑父之事来,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又满脸羞愧的看向沈恒,“妹夫别管旁的,你只是想替自己的妻儿讨回一个公道而已,无论如何你都没有错,都问心无愧!”
沈恒拍了拍裴钦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二哥别急,总能有法子的,也别再说这般见外的话,我们是至亲的一家人,当然任何时候都该风雨共济。”
方看向裴二老爷,冷冷道:“那要是我们就非要不依不饶到底呢,裴二老爷,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们家大业大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裴二老爷却先与裴钦说了一句:“你反正已经不要家族亲人了,我当然相信你干得出弑父的事来,我等着就是。”
这才与沈恒道:“我也等着你鱼死网破,不过得先向你们证明一下,我不是在吓唬你们才是。裴锋,你去,把范妈妈给我打上五十大板,记得重重的打,至于打完后她还能不能活命,就看她的造化了。连夫人都服侍不好,还生生把夫人给气病了,这样的下人,裴家留她何用?”
范妈妈都五十开外的人了,哪里受得住五十大板,还是‘重重的打’?
裴钦先就气得黑了脸,“裴二老爷,范妈妈服侍母亲一辈子,对母亲、对裴家都是忠心耿耿,你不能这样对她!”
裴二老爷冷笑,“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当主子的想打杀就打杀,想发卖就发卖,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她?我如何对她,不都取决于你,还有沈大人吗,是吧,沈大人?”
沈恒心里的愤怒比裴钦少不了多少,范妈妈对岳母那般贴心,说是下人,早与至亲不差什么了,要是今日真因他的坚持,让范妈妈有个什么好歹,以后他还有什么脸再见岳母?
裴二老爷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因为更豁得出去已经占上风了,又道:“我方才的话仍然作数,只要裴瑶不死,秘密也仅限于在场的人和长公主母子知道,你们尽可提条件,我都可以酌情答应你们。若你们现在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冷静一晚,考虑一晚,大家明日再谈也是一样……”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不用考虑了,现在就可以拿定主意。”
惊得沈恒与裴钦忙都往外看去,就见正是季善让罗晨曦与裴二奶奶一左一右虚扶着走了进来。
沈恒忙迎了上去,“善善,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冷得很,大夫也说了你需要静养,还管这些个破事儿做什么,且先回房去吧,这些破事儿交给我和二哥就是了。”
又与罗晨曦和裴二奶奶道:“劳师妹和二嫂快扶了善善回屋去。”,一面脸色不善的看向门口的焕生,让他不许传一丝风声去里面,却直接把大奶奶给引了来,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也不知善善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多少?看她的脸色倒是还行,可心里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季善已道:“相公,我挺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二哥,你也不必担心我,更不必愧疚自责,觉得是你连累了我们,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说完看向裴二老爷,冷冷道:“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裴二老爷我们的决定。我要亲自去见长公主,至于我见过长公主后,她若肯答应裴瑶病逝,当然就最好,若实在不答应,我们也不会再不依不饶;再就是,裴二老爷必须与我娘和离,我二哥也随我娘一起,脱离裴家,往后改姓程,与裴家和阜阳侯府往后都再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当丈夫和父亲的可以为了利益,毫不犹豫的拿妻子和孙子孙女威胁儿子,当妻子和儿子的自然也不用再对薄情寡义之人有任何的留恋与期待,大家趁早一拍两散的好!
裴二老爷对上季善,尤其季善与裴二夫人年轻时可谓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还是颇有几分心虚的,根本不敢直视季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