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声响起之前,夏景昀已经放下了笔,和一脸震撼的东方白安静坐着。
两个年轻人和上一次一样走了下来,挨个收取众人的答卷。
这一次,走到夏景昀旁边时,那个年轻人又一次愣住了。
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事,这次他啥也没看清楚,就看得见那密密麻麻的字了。
将答卷收上去,这一次,他们交给了出题的空壁先生。
空壁先生也和临西先生之前一样,一张张地看着,这张放这边,那张放那边地筛选着。
众人安静等候,没谁发出半点声音,顶多有人在这样肃穆凝重又紧张的环境下,不安地磨一磨屁股。
一刻钟的时间缓缓过去,但这一次,空壁先生并没有如先前临西先生一般,拿出结果。
他还在盯着一张答卷,怔怔出神。
一旁的临西先生忍不住提醒了一声,空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众人一拱手,“抱歉抱歉,看到一篇佳作,入神了,劳烦诸位再稍等片刻,老夫在此赔罪。”
众人连称不敢,同时心头又异常好奇。
能引得空壁先生如此作态的,绝对是这一问的魁首了。
只是,作答者是谁呢?
“老爷,必是吕先生之作了!您将这位尊神请来,可真是请对了!”
英国公身旁的随从笑着奉承起来,吕如松深以为然地捋着胡须微笑感慨,“不枉老夫一番苦心筹谋啊!”
太子殿下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扫向前排的两人,瞧见吕立峰正襟危坐,一脸从容自信,无愧一州文魁的强大底气。
再看向夏景昀,竟也一脸自信的微笑。
有点意思.
太子殿下微微翘起嘴角。
很快,空壁先生就完成了所有的选择,并且将自己的结果也和另外两位老先生商量了一下,然后他轻轻一咳,就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场中的噪音涟漪尽数抹平。
“和方才一样,此番老夫也选三份答卷,诸位可自行根据自己之答衡量高下,若觉不公,尽可当面言明,老夫绝不怪罪。”
说着,空壁先生便拿出一份答卷,交给了一旁的年轻人,“此卷为老夫评定此问第三,诸位请听之。”
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念了起来。
“南阳郡有儒生梁大有者,屡试不第,办私塾以教乡邻为生。短衣食、少银钱、寡声名,箪食豆羹以果腹肠,粗布荆钗以妆妻女,时人观之,多谓其困苦失败者也!”
“然其教授乡邻稚童,不苛束脩之多寡,无计稚童之脾性,用心至诚,倾力无私。笔画勾折间,民智日开;书声起伏中,蒙昧渐去。彼稚童也,父辈皆贫,若无此机,不蒙此教,断不可知天地之正理,不可闻圣人之教诲,不可明人生之大道,挥汗畎亩之中而埋首犁镐之间,而子子孙孙亦蹈覆辙也!由此故,乡邻莫不敬之更胜于县吏,以其功业过人者多也!”
“一儒生,于功名身家,困苦失败;于启学改命,功业尊于乡间,何也?其为师也!师之道,在布道,在育人,在启以至善。上承圣贤,下启蒙童,非有师不可为之。师道之尊,关乎儒学正道之存续,关乎天地万民之展发,故师道当尊,师道必尊!”
念到这儿,年轻人顿了顿,神色颇为复杂地念出了落款,“南阳郡梁大有之弟子,荀飞鸿。”
这一个落款,仿佛给众人本就感慨的心来了一记重锤,不少人甚至瞬间湿了眼角,想到了那个出自乡野的少年,一路艰难求学,终于有机会站到了这儿,站到了天下文宗的面前,在向世人展露自己的才华时,不忘旧恩,郑重地将那个为他打开那扇窗户的落魄儒生,请了出来。
而或许这一次,是那位屈身私塾,才学不显的穷酸儒生的名字,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世人面前,闪烁着光芒。
“此文,质朴平实,感人至深。这位梁先生之高风亮节,吾亦不如也,自当学之。”
空壁先生这番话,又将梁大有的名字狠狠向上抬了一大截。
有人喃喃道:“荀飞鸿,这名字挺熟啊!”
而众人也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上一问时,被选中的那人嘛!
如此看来这荀飞鸿怕是板上钉钉能够成功入门的人了。
不少人都开始打听这个少年到底是谁,想着要不要提前做些押注拉拢之事。
而另一些人则在想着,这一篇都这般水准了,还只是第三,后面两篇得多好啊!
空壁先生笑了笑,拿起第二张答卷,“此卷亦是我颇为满意之卷,几是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那还只是第二?
众人心头惊讶,而那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缓了口气的年轻人拿起另一张答卷,已经开始念诵了起来。
“师道须尊也!师道之尊,在于尊师,尊师之道,在于师者明其尊之所在,弟子明其尊之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