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
小妾的床上,曹德利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他叫曹德利,但他刚才曹得很不爽利,因为满脑子都是宝镜的事情。
在得知宝镜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背后蕴藏着的巨大利润。
一面纤毫毕现的澄澈镜子,会给中京城里这些贵妇千金带来多大的疯狂,都不用多说。
而且还不只是这些贵妇千金,地方士绅,江湖豪门,平民百姓,乃至于北面的大梁,西面的番邦,南边的诸蛮,整个天下,只要能买得起的谁不会搬一个到家里?
哪怕一面镜子只卖一两银子,这都得是多少钱!
光是其中他能贪的,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啊!
一生一世花不完,一生一世花不完啊!
所以,他当机立断,立刻把将作监的玻璃全部收归他自己直管,分散在各州的三处玻璃作坊,干脆全部都暂停了,将存货运到了中京,然后召集能工巧匠,全力攻关这宝镜的制作。
他不相信,夏景昀一个书生都能做出来的东西,他手底下这么多能工巧匠会做不出来!
但后来,他相信了。
还真做不出来。
于是,才有了今夜的这番让步。
可更没想到的是,那夏景昀竟然如此刚烈,自己都让他六成利了他却还是不愿意交出秘方。
虽然自己也是打着拿到秘方就翻脸的算盘,但是,他怎么能这么不识相呢!
有个皇贵妃的义姐了不起吗?
好吧,是挺了不起的,至少自己还真不敢用强。
曹德利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开始盘算起来,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疏漏。
想了一大圈,确实没有,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德妃那边,只能靠陛下,陛下心里对这笔账肯定是算得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安心等着夏景昀再回来找他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六四了,或者还是六四,但是就是我六你四了。
年轻人啊,终归是要为自己的气盛付出代价的!
曹德利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端起桌上的枸杞大枣茶,吨吨吨地灌了一杯。
——
江安侯府,马车缓缓停住。
夏景昀带着张大志和陈富贵一起走了下来。
张大志虽然被打上了德妃娘娘一派的烙印,但他这种将作监的官儿,平日里存在感不强,公孙敬能力和见识上的短板也让他没想到去主动拉拢,所以,这还是这位新任将作监少监第一次来到江安侯府认门。
进了府门,夏景昀将张大志介绍给了公孙敬。
一听这是跟公子在泗水州结下过战斗友谊,还曾经跟着娘娘办过事的人,公孙敬自然也没有倨傲,同时心头也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工作上的疏漏,心头隐隐的一点不甘的小心思也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夏景昀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向张大志告了个罪,便起身自己出去走走。
张大志知道他这会儿心里肯定琢磨着事,便也没多说。
看着夏景昀的背影,公孙敬感慨道:“公子真是天纵奇才,这短短数日之间,斗石尚书,战英国公,安定户部,如今又帮王郎中拿下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我们数年都很难做到的事情,他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能得公子之助,实在是娘娘之幸啊!”
张大志附和道:“可不是么,当初在江安县,夏老弟身处绝境,却能奇迹翻盘,不仅脱困,还得了娘娘赏识,恢复清白之身,后面更是高中解元,这等人,注定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我等只需跟着他,也能成就一番只靠自己永远达不到的功业。”
公孙敬听出了张大志言语之中暗含的劝诫,想着他与夏景昀的关系,干脆直接挑明道:“是啊,原本我还想着与公子争上一争,但公子如此厉害,早就熄了心思,安心辅佐公子便好。你瞧着一片大好的局面,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早就有数咯!”
张大志点了点头,可是这局面倒也称不上一片大好啊!
今夜这不就才遇上了一个大难题嘛!
来路之上,他也曾在心头想了一圈,但毫无办法。
将作监平日不受人重视,却也因此自成一派,曹大监铁了心了要掺和进来,夏老弟怕是顶不住啊!
夏景昀走在院子里,陈富贵默默跟在身后。
“陈老哥,你说我该不该妥协?”
陈富贵开口道:“我这脑子,还是不要扰乱公子的思绪的好。”
夏景昀笑了笑,也没勉强。
他当然是不愿意妥协的。
毕竟他也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大不了自己造玻璃呗,又不是不会!
当初威尼斯商人可是靠着这个镜子技术吃了几十上百年,富得流油,自己没理由就因为这点事情,拱手把秘方交出去!
但是,曹德利有些话虽然带着恐吓的成分,说得却也切中要害。
眼下的大夏可不是什么自由流通的商品市场,皇权大过天,将作监肯定死盯着自己,打着御用的旗号一封,自己上哪儿搞玻璃去。
没有玻璃,又哪儿来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