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汪盐和孙施惠的联络淡了好几年。
淡到哪怕春节,都不互通往来了。
汪敏行偶尔问起来,汪盐也说不清楚,他放假和我们不同步,交际世界也不同。
二十岁那年,孙家传出来一桩风波,是孙开祥扣下了施惠回程的护照,理由是他和琅华店里一个高级销售来往过密。
那次孙开祥结结实实动了家法,授意施惠不和那个女人断了的话,他今天就是打死他,也不带怕的,该他孙开祥去吃的牢饭他绝不逃一口。
孙施惠脊背上被打的一处好肉都没有。吓得琅华都哭了,她朝汪家求救,因为记着汪家小时候救施惠的那个药。
那药从汪春来过世后,就失传了。
汪盐随父母一起去看孙施惠的时候,他趴在床上,汗如雨下,剪开的衬衫上全是血,沾着肉上,真真血肉模糊。孙施惠不顾家庭医生的反对,撑起身子,冷脸呵斥他房里的每一个人,叫他们滚。
汪盐头一个响应,自此,直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没再说过话。
二人正式恢复所谓社交,是孙施惠毕业回国,汪盐那会儿刚跟盛吉安分手,应酬客户,在对方下榻的酒店咖啡厅谈事。
孙施惠在复式二层上,那天,汪盐如果不是偶然抬头,他不会联络招呼她的。
一起吃日料的时候,汪盐饿得狼吞虎咽,某人略坐坐就走了,临走前买单也骂人,“胖死你。”
他正式接管他爷爷的生意以后,忙得自抽陀螺。
偶然想起汪盐,联络一下友谊,汪盐十次有一半被他迟到早退或者干脆放鸽子。
所以今日的汪盐,才和自己开了个莫大的赌局。
因为她知道,今日孙家的宴席,对某人而言是什么级别的。他不可能轻易抽身出来应付细枝末节的东西的。换句话说,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公平,平等,哪怕是这种概率题。
如果他孙施惠连这样的概率都在算计的话,那么汪盐实在对他失望至极。
酒吧出口是处永生花幕墙,汪盐一袭白色羊绒大衣,停住脚步回头来,冷而俏的面孔站在玫瑰花的幕墙前,油然的一幅画,浓情淡意,熠熠生辉。
她与身后人,一白一黑两点成灰地落在油画上。
“孙施惠,这样的游戏好玩吗?”
有人慢慢踱步过来,听清她的话,然后酒气浓烈地答复她,“汪盐,别说我不稀罕和你玩这样的游戏;我就是玩,也不会这么拙劣地被你拆穿。”
“……”
“不信?那要怎么信,我要是算计你这种小儿科的游戏,那就让我身无分文地滚回去姓施?你是知道我的,这辈子最大的心病怕就是这点破事了。”
汪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肩头一落,仿佛本来严阵以待的对峙,被对方不费一兵一卒,檄文阶段,就攻溃了。
孙施惠见她不说话了,牵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司机车子在外头等他,他也告诉汪盐,他都没等到宴席全散,爷爷过问他这个档口,你要去办什么事?
孙施惠答:终身大事。
孙开祥这才得知了琅华在席面上把汪家父母气走的事,老爷子要发火,却抓不到琅华人了,只留津明在那遮捂着,“她也是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了。姑侄俩已经较量了,您再多嘴哪边,这碗水都很难平了,干脆别管了,小孩打架就由他们争去。自己身体要紧。”
孙开祥由着津明给了这个台阶,嘴上依旧忿忿,“不像话。”余光去瞥施惠的意思,才想问他,终身大事是什么意思?
施惠已经抬脚出院子了。
眼下,车里。孙施惠问身边人,“你妈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汪盐据实以告也是打发他,“我没有心情管毒唯和爱豆的那些事。”
孙施惠听到她这样说,倒多了几分成算了,起码师母没急吼吼找女儿行使一票否决权。
有人眼底无端涌现出些笑意,面上三分无辜七分有苦不堪言,“都怪琅华,她好像一直和你妈不对付,你猜为什么?现在,爷爷还在家里发火呢!”
汪盐也喝了不少酒,昏昏沉沉的,早把爸爸说的话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着爸爸说孙施惠不好来着。
“琅华和谁都不对付。她一向这样的,能和我妈有什么过节。”汪盐客观局外人。
孙施惠故意拖沓,倒是惹得汪盐急性子起来,或者,女人天生的爱听八卦,无一免俗。
“她说什么了?”汪盐倒是催他起来。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看不惯你妈。因为……”
“因为什么啊?”
“因为他好像喜欢汪老师。”
汪盐一脸惊掉下巴的样子,实在滑稽又鲜活,张嘴就来骂孙施惠,“你放屁。”
某人可乐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造谣这么有乐趣。
“是真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待见他呢。”
孙施惠得感谢文字同音的好处。
汪盐气得眉头打结,警告他,“你再瞎说,我不保证不打人。”
某人听闻这一句,捉她贴近他的手,轻佻也忘形地鼓舞她,“你打了试试看。”
汪盐当他喝醉了,平白吓得她一鼻子汗,才要掰开他的手,孙施惠这只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又来圈她,撑在汪盐左侧与车门边。
他才要俯首来,汪盐紧绷也是抗拒,“孙施惠,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