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照垂眸,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小傻子的模样来,她无端有些恼那张可怜巴巴的脸,轻轻晃了晃头,蹙起了眉,“本宫也没法子,不去。”
赵瑾如今这副死人样,她要准备跑路了,这深宫困了她五年的自由,离开的时候应当干脆利落,了无牵挂。但那日夜里从昭和宫回来后,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为那个小太弟操心了一晚上。
等到翌日天明时,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对那个小皇子上心地有点过头了,就为了担心人换了地方睡不着,她竟然会三更半夜从西穿到东,只会瞧一眼那小傻子。
这真的有点过头了,她都有点担心她离宫之后就因为担心这个小傻子,会忍不住跑回来。
因此,这几日她除了上午去承乾殿点个卯,就窝在她的长乐宫,一面安心准备跑路,一面想着要与赵三思拉开点距离。
“娘娘……”小六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调拖的老长,“殿下平素与您亲厚,您可劝劝吧,眼下这个节骨眼,皇上昏迷不醒,若是殿下也……”
“闭嘴。”顾夕照眉头下意识地一蹙,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小傻子身体好着了,但脑海里浮现那个小傻子哭兮兮的模样,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暗忖了片刻,咬了下唇瓣,语气不甚好道:“行了,起来吧。”
“娘娘可是答应了?”
顾夕照没有回她,小六子看她起身,忙狗腿地过来搀扶她,面上也有了一些喜色,“还是娘娘最心善。”
顾夕照偏头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小六子赶紧讪讪住了嘴,恭敬地扶着她往外走。
到了承乾宫的时候,寝宫外,今日哭丧的后妃已经来了,见着顾夕照过来,这个节骨眼,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也不起身行,反而都哭得越发起劲了。
顾夕照也懒得管这群人,走了两步,见这些女人哭得实在难听,又停了一下,那双柳叶眉冷冷地扫了过去:“哭什么哭?皇上还在里面好生躺着了,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贵妃说得是什么话?嫔妾心忧皇上,这才这般忍不住……”平日与顾夕照最不对付的毓妃抹着眼泪就怼了过去。
“哼。”顾夕照睨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当日皇上说了,不用各宫来侍疾,来探病的也要经过本宫同意,今日你们一个个都没经过本宫同意,就来承乾宫惹事,说吧,是要闭门思过,还是去佛堂抄经书?”
“你……”
“来人啊,把毓妃给本宫带下来,三日不供饭,抄写《女诫》三百遍。”
她一声令下,小六子立马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使眼色,强硬地把人带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在顾夕照冷冷的眼神下,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息声。最后一行人私底下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起身,朝顾夕照行礼告辞。
“今日罚了毓妃,你们凑热闹的,本宫暂且不追究了。若是明日,谁还敢来这里捅幺蛾子,你们就去给毓妃作伴。”
“娘娘教训的是,嫔妾不敢了。”
看她们老实了,顾夕照也就不多话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等到人走远了,才径直往寝宫而去。
赵三思仍旧躲在赵瑾的床底下,李忠贤趴在那里耐心劝,听到身后的动静了,才起身朝顾夕照行礼,“夕贵妃。”
顾夕照下巴往床底下点了一下,“人还在里头了?”
李忠贤眉头皱成川字,“丞相和太傅刚刚都来了,没用,还躲下面呢。”
顾夕照这才弯下腰,往床底下瞧了一眼,正好和那下面的小傻子的那双兔子眼睛四目相对,出乎她意料的是,平日对自己很是信赖的皇太弟这会一看到自己,竟然把头转过了……转过了……
啧,这是跟自己也有脾气了?
顾夕照眨了眨眼,又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李忠贤,一脸无能为力道:“瞧,照样不搭理本宫呢?”
小六子:“……娘娘,您再劝劝?”
顾夕照转身往外走:“本宫的脸好看着了,才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不劝了,本宫回宫了。”
“娘娘……”
“嗷嗷嗷……”不等李忠贤说完,床底下又突然传来了哭声,在其他人都沉默的时候,委屈巴巴的小皇子又慢腾腾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贵妃也不疼我了……”
不同于头疼的顾夕照,李忠贤和小六子看着自己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小太子,都暗自松了口气,出来了就好。
赵三思哭的太惨了,眼泪鼻涕横流的,几日没见,小脸蛋好似又瘦了一圈,顾夕照还是没忍住,又转过身来,朝她走了过去,还不等拿出帕子了,小皇太弟一把就抱住了她。
“丞相好凶,太傅也好凶,那些奏折好难,那些功课也好难,我不要做太子了……贵妃也不来看我……”
李忠贤和小六子:“……”
第17章
从前在雪松宫的时候,她虽然吃了上顿愁下顿,但也算轻松自在,从没有像这几日一样,天不亮就要苦哈哈地起床,她的小脑瓜不仅要想那些根本就想不明白的朝政问题,还要时刻提心吊胆怕被丞相和太傅教训,赵三思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如同炼狱似的,苦的不得了。
然而,一闻到了夕贵妃身上香甜地让人安心的气息时,她觉得自己不仅苦,还委屈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一旁的李忠贤还小六子还在场,把心中憋了几日的难受都一股脑地发泄了个痛快。
小六子到底见的世面少了,眼见着堂堂皇太弟竟然就这么当着还没彻底崩的赵瑾的面就和顾夕照搂搂抱抱的,一张脸都因为惊讶而僵硬掉了,好半天才扭向李忠贤,艰难地动了动唇,“干、干爹……”
“闭嘴。”李忠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还抱着人在控诉当储君好累的赵三思,眉头又是揪到了一块,越看就越觉得这皇太弟没眼看,暗自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抬步往外走了,走时又回头瞪了小六子一眼,示意他跟上。
小六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赶紧跟着往外走了,直到出了寝宫,才憋不住了似的,“干爹,殿下和贵妃,这是……”
李忠贤冷冷地看着他,见他闭嘴了,这才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平素咱家是白教你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得起的?”
“干爹教训的是。”小六子讪讪受了这教训,但脑海里还是刚刚那一幕,这满心的八卦就蠢蠢欲动,他就不信他干爹不好奇,“我也只是为殿下和贵妃担心,他们这般当着皇上的面……”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贵妃是殿下半个嫂子,这些日子又都是贵妃在照顾人,俗话说,长嫂如母,没看出殿下对贵妃的依赖吗?不然咱家让你去长乐宫请人?”
实在是这皇太弟太不懂事儿了,李忠贤如今倒是真没法将这亲昵的两人往其他关系上想了。再者,他跟随赵瑾这么多年,赵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猜出了一星半点——这位宠冠后宫的夕贵妃怕是也只有宠的名头。
gu903();小六子是不懂这些的,闻言,呆愣了片刻才呐呐道:“那、那干爹的意思是,殿下听贵妃的劝,是把贵妃当母妃孝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