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徐嬷嬷就来了:“见过伯爷,见过世子。”
严绍懒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指着地上的陈掌柜说:“认识吧?”
徐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懵着呢,直到看清楚陈掌柜的脸,才猝不及防地变了脸色:“陈掌柜?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该交代的他都已经交代了,你别也装傻了,没意义。我叫你过来,只是想搞清楚你俩的罪责到底谁重谁轻,毕竟主犯和从犯,下场是不一样的。”
不耐烦与这些人扯皮,严绍完全没给徐嬷嬷自辩的机会,直接把话题的重点钉在了“谁才是主谋”这个问题上,然后把陈掌柜刚才那番推卸责任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徐嬷嬷本来就被这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正心虚惊惧着。听到这话,她又惊又怒,一下没忍住就炸了:“陈旺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把罪名全扣在了我脑袋上!当初明明是你主动来找我,求我对你送过来的账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到这她才猛然惊回神,然而已经晚了。
严绍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所以那个和他里应外合坑我爹的人,确实就是你。”
“……”
“???”
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他之前还不确定,这是在诈她呢?!
徐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掌柜也是万万没想到徐嬷嬷会招得这么快,这女人做事小心谨慎,跟他往来的时候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他还以为她会死不承认地挣扎一番呢,结果这破世子一句话,竟然就让她不打自招了……
他决定了,以后谁再跟他说宁远伯世子是个废物点心,他就跟他拼命!
宁远伯更是一脸呆滞,在徐嬷嬷开口之前他还想着这里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没想到转眼就被打脸了。
严绍懒得理会他们在想什么,上辈子他处理过不少心思深演技好的商业间谍,也打败过不少狡猾难缠的敌人,人心有多复杂又有多脆弱,他比谁都清楚。
徐嬷嬷这样的,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我记得你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八岁吧。”严绍脸上是原主才会有的吊儿郎当,眼睛里却是一片漠然,“你要是不希望他跟你一起被发卖去西北极寒之地,就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年背着我娘干的破事儿都交代了。还有你的同伙,我娘身边其他对她有二心的人,说出一个,我就把你们的发卖地往南挪一百里地。”
陈掌柜:“……”
陈掌柜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开眼了,这他娘的居然还能这样!
徐嬷嬷也被严绍的骚操作惊呆了,瞪着眼睛呆了好半晌才看向宁远伯,试图求饶。
然而她刚要开口,严绍就跟个魔鬼似的打断了她:“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也最讨厌听废话,你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我就把你们的发卖地往北多加一百里——也别看我爹,更别想找我娘求饶,你不但背叛我娘,还和别人合起伙来把我爹当傻子耍了那么久,你觉得他们会对你心软?”
宁远伯回神,痛心又失望地点了一下头——骗他不要紧,可她怎么能背叛他家芳儿呢!芳儿平日里对她那么好!
徐嬷嬷:“……”
徐嬷嬷深知宁远伯对罗氏的看重,也知道他的心软只针对罗氏以外的人和事,见此忍不住瘫倒在地,心里生出了一种做梦似的荒谬感——仗着是罗氏的陪嫁和心腹,这些年她在这宁远伯府里过的跟半个主人似的,可现在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毫无预兆地完蛋了?
他们还要把她和她儿子发卖到西北极寒之地去!
徐嬷嬷惊恐之余无法置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又见往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管家里杂事,今儿却不知抽了什么风的破世子脸色越发不耐,她心下颤了颤,到底是一脸灰败地趴在了地上:“我……我说。”
***
罗氏嫁进宁远伯府的时候带了四个陪嫁丫鬟,其中三个年纪到了之后都出府嫁人了,只有徐嬷嬷留下来嫁了府中一个管事,成了罗氏身边的管事嬷嬷。所以她是罗氏身边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人,罗氏身边那些丫鬟仆从的情况,她也比谁都了解。
有了她的配合,严绍和宁远伯很快就知道罗氏身边那些人谁有二心谁没有二心了。当然,未免徐嬷嬷恶意攀咬,等她说完后,严绍让海叔把那几个嫌疑人叫过来,也挨个诈了一遍。
结果就是,四个人里面只有三个是有问题的,剩下那个纯粹是和徐嬷嬷有私仇,被她诬陷的。
严绍看着心虚低头的徐嬷嬷冷笑:“你不会以为你随便说说我们就会全信吧?往北加两百里!”
徐嬷嬷:“……!!!”
徐嬷嬷服了,真的服了,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把另外一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但却一直在偷偷克扣荆无忧那院子的吃穿用度的管事嬷嬷招了出来。
“什么?!你们连无忧那孩子的东西都敢克扣?!”宁远伯又惊又怒,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
严绍却一点觉得没意外,寄人篱下本就有些尴尬,那小丫头又一心为他这便宜爹娘着想,就算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克扣了,以她的性格,也绝对不会为这点小事去跟罗氏告状,让罗氏不开心。那些人大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我与夫人……我们平时待你们不薄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宁远伯又是生气又是痛心,气得手都抖了。
他们两口子待府中下人一向宽厚大方,从不随意打骂,也从不克扣月例,他是真的不明白徐嬷嬷几人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这还有什么理由。
严绍刚这么想着,一个经常偷盗罗氏的首饰拿出去卖的丫鬟就不甘地抬起了头:“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不想被伯府连累罢了!别人不知道,我们却清楚得很,这府里早就穷得只剩下一个空爵位了,如今连门面都是靠刘家的接济才能勉强撑住,若是不早些为自己做打算,等到时候伯府倒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我们……我们也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罢了,这有错吗?!”
“……”
“??!!”
她在说什么鬼话?堂堂伯爵府,怎么可能穷成那样?!
严绍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然而宁远伯在脸色一变之后,竟然露出了尴尬心虚之色。
严绍:“……”
严绍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徐嬷嬷也哭着说话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住伯爷与夫人,可我这做娘的,总得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伯爷,伯爷您就绕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什么再也不敢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突然从门外走进来的,是终于睡醒了的罗氏。她身边还跟着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荆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