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值夜的,让其他工人们各自回家休息,自己也回到了房间。
此时天色已暗,一轮弯月爬上枝头,值夜的员工十分尽职,将园子里的油灯一一点燃了。
从上方望去,树丛之中,石灯笼一顶顶燃起灯光,朦朦胧胧中,灯笼里的火苗跳跃挣扎着,照亮了身边小小一片,像一点点闪烁星光。
只是星光太暗,还不足以将整个园子点亮,那照耀不到之处,虽挣扎着想要多汲取些光明,却还是最终被一片黑暗所吞噬。
小小油灯,虽看似明亮,实则十分弱小,一阵大风就会倾灭。
即便无风,若一夜之后不再添灯油,便会干涸,再无法将其点燃。
在虫星的时候,雄虫地位虽高,但是若是遇着黄老爷这样的雄虫,也是会被送进监狱的。
然而在大宣朝里,因着黄老爷是男子,那些卖给他的妾氏便成了物品。便是随意打杀,或是折磨死了,也最多赔些银钱,是算不了什么的。
白术一想到这些,心中就一阵气闷。
他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心中似有万千感慨,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勃然愈出,可却又什么也抓不住般,被风一吹便消散了。
白术并非是纠结于这些之人,既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去想。
只关上窗子,转身回到房里,来洗个驱除疲惫的热水澡。
他刚刚拿出换洗衣物,还未来得及脱下外衣,门外便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白术挑眉,竖起耳朵,便听见白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术你在么让我进去坐坐吧”
白禾找他白术一怔,皱起眉头。
犹豫片刻之后,他打开房门,终是把白禾放了进来。
白禾也不客气,进了屋后,端着一副柔弱面孔,四处打量一番,便随意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不过数月不见,白禾变化却是很大。
他过去见着白术的时候,要么是趾高气昂,要么是瑟瑟发抖,
如今再与白术面对面坐着,却是喜怒不行于色了。
“看来你如今过得是真好啊。”白禾上下打量了白术一番,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道。
他下颌很尖,脸上的表情也摆的很好,正是大宣朝大多数男人最喜欢的那种。
白术见了,背后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白禾这般模样,着实诡异,瘦骨嶙峋,还不如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时候呢。
见白术不答,白禾便随意的伸手摸了只桌上的青花瓷杯,捏在手中反复把玩,似要把那青花瓷杯给玩儿出了花儿来一样。
“我瞧你过得倒很是不好。”白术许久之后才终于说道:“竟如此瘦了。”
他初到这大宣朝时,得了现在这身体,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白禾。
那个时候,白禾高高在上,穿的花枝招展,对他就像对待地上的烂泥。
他牙尖嘴利,一副斗鸡般的模样,虽然十分土气,看着倒是比现在精神多了。
白禾闻言,手上一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两分,片刻之后,他嘲讽的勾唇一笑道:“白术,你如今见我过得如此落魄,必定是得意死了吧”
他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先前脸上那分淡定也全然消失。仿若又恢复了几分过去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生气。
“呵。”见他如此,白术摇摇头,冷笑一声道:“我自过我自己的日子,你过得不好了,难道我就能得什么好处你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整日只知道盯着别人作比。”
“当初你虽被李三郎退了亲,但家里也有十亩地。在村里算不上富户,但也不算穷了。”白术说道:“若是你踏踏实实找个外村的嫁了,努力一把过好日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白禾闻言沉默了一阵,半响后才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接着他仿若陷入回忆般的开口说道:“我记得更小些的时候,我们玩儿的还算不错”
“那个时候我们年纪相仿,又都是哥儿,自然是要好的。你小时候运气便很好,生的白净可爱,大伯他们待你极好,还送你去念书。我那时便十分羡慕,央了父亲也送我去。可他却说,一个哥儿要念什么书,只要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我当时想着,就算你能念书又如何,只要往后说亲的时候,我说个比你好的人家,那便还是赢了你的。可到了后来,却是你因着念了书,被李三郎家里提亲了”
白禾说了许多自己和白黍小时候的事情,白术一一听了,也不知说些什么。
白禾说的是原身小时候的事情,他也只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混混沌沌的塞在脑子里,像隔了一层纱,并不记得了。
白禾说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完。
过后,两人便沉默下来,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人间的气氛也不由的尴尬起来。
又是沉默了许久之后,白禾突然笑了笑,像下定了决心般的开口说道:“算了,过去我也有不对。如今想来,是我抢了李三郎在先,你与我有些龃龉也是正常。”
说罢,他便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着自己手中把玩的那只茶杯倒了杯茶,端给白术道:“我今日便对你道歉,赔个不是,敬你杯茶,还请堂哥你大人大量,不要再同我计较了。”
白术冷冷的看着白禾手中那杯茶,却不太想接。
白禾刚才与他说了这许多,或许就是为着这么一桩。
他现在不同以往,白禾转而巴结与他,也算常理之中。
然而他穿越之时,原身便已被白老三一家给害死了。
白术重来一回,可放下过往原谅白禾,但原身已死,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自己若接了白禾的这杯茶,又把死掉的原身置于何地
想到这里,白术并未接茶。只叹了口气,开口对白禾说道:“那个黄老板,不是个好东西。我上次在府城见过你后,便同白邹氏说过了”
“你若是想要离开,便趁现在,那黄老板如今正住在庄子里,我还能帮你拖住他一时。待你离开以后,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日子也不是不能过的。”
白禾似是没料到白术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表情癫狂,双目赤红,笑得泪水都流出来了。
“晚了全晚了”白禾没头没尾的说了几句,一张小脸白森森的,竟透出了几分死灰。
他一拍桌子,把手中那茶杯往地上一贯,摔了个粉碎。又指着白术的鼻子大声骂道:“白术,你少替我操心我白禾跟着黄老爷穿金戴银,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你这男人般的模样,不过是嫁不出去,眼红我罢了。还想吃我这杯茶水,你想得美”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一身黑漆漆的大氅包裹住身子,很快融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身影。
留下白术一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白禾,提点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
既然他舍不得黄老爷的富贵,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便怪不得他人,只愿他求仁得仁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白老三家这根线,差不多快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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