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严肃起来,看着谢兰胥食指蘸取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名字。
朱靖。
“死者朱靖,乃当朝礼部尚书朱清海的嫡子。”
谢兰胥缓缓道来。
“此案的嫌疑人,是朱靖的妻子白秀秀。”
谢兰胥在茶几上写下白秀秀三个字。
“朱靖先天有缺,生下来便是一个痴傻之人。一年前朱清海为他娶了个商户之女,便是白秀秀。大理寺调查的结果是,白秀秀厌恶朱靖痴傻,与府中教书先生早有私情。为了和情夫逍遥快活,狠心将其谋害。”
荔知等着谢兰胥继续说下去。
“如此合情合理的一桩案件,竟然从调查伊始至结案,都是由大理寺卿尤一桂亲手经办。”谢兰胥露出一抹微笑:“……你不觉得有趣吗”
屋内陷入缄默,只剩烛火明灭闪烁。
“京都局势诡谲,东宫之位悬而未决,凤王和敬王都蓄势待发。我自己会小心行事,你在宫中,也一定要谨言慎行。”他说,“如果遇到难题,便遣人告诉我。”
谢兰胥鲜少安慰人,也极少做出承诺。
荔知不知道,在有朝一日他知道她要复仇的对象是谁后,还会不会这么坚决地站在她这一边。
但此时此刻,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所以她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在他伸出手来,抚摸她的时候,将脸颊左右擦着他温热的掌心。
就像一条小狗,像一只小猫,像所有全身心依恋他的小动物一样,主动将柔弱之处送到他的手里。
“谢谢你……阿鲤。”她带着微笑,柔声说。
第65章
天色未名,荔知便入宫点卯了。
守城的将士看过她的腰牌,下巴一扬,示意她可以通行。
进了宫门,就必须步行。荔知下车的成安门,到女官的官署徒步需要两炷香时间,是最近的路线。
女官体系为皇后服务,屹然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女官的官衙,看上去和普通衙门没多少区别,只是细微之处多了些温婉和优美。
荔知的官职是正六品司正,隶属于宫正司,主要工作是辅佐上峰宫正,监督戒令宫女和嫔妃——但大多数情况下,宫正司对嫔妃的违禁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能说得准明日得宠的是谁呢
由于主要工作的对象是宫女,所以在宫正司任职,能获得至少绝大部分宫女的尊敬和讨好。
荔知上任一天,迅速摸清了顶头上司马宫正的喜好。
马宫正再过两年便出宫了,处事颇为圆滑,看样子只想安稳过完这最后两年。宫正之下,是司正,除了荔知还有一名司正,由于荔知的出现很可能让她升任宫正的事情出现变化,这位司正对她不冷不热。
第一天上任,宫正司本身的工作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忙还是忙。
不熟悉宫规的小宫女无意之中违背了宫规,被有心之人状告到宫正司;两个或是一群宫女之间产生纠纷,要宫正司主持公道;低位嫔妃得罪高位嫔妃,高位嫔妃便将宫正司当枪使,用莫须有的罪名去惩戒低位嫔妃……这样的事情,荔知第一天上任便见识了不少。
她从天不亮就进宫,一直到傍晚下值,始终没有时间吃一口饭。
宫中女官,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宿在宫外的,若好心道别,反而显得有意炫耀,令人心中起不平波澜。所以荔知只和马宫正告了退,无声无息走出宫正司。
她原路返回成安门,下马处的石碑前已经列了一排迎接主子回家的马车或是骏马。她找到自家马车,正要上车,停在旁边的马车窗户却忽然开了,一张白皙高冷的面容露了出来。
“……殿下”荔知脱口而出。
谢兰胥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上来。”
谢兰胥的马车夫连忙要为她准备马凳,谢兰胥却从车门探出身子,直接向她伸出了手。
荔知握着这只手,稍一用力便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后,荔知惊讶道:“阿鲤,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道。”谢兰胥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我也在宫里任职,你忘了么”
荔知哑口无言。
大理寺的官署确实在宫里,但皇宫分前朝和后宫,他在前朝任职,下值了走春雨门回郡王府最快,要想在成安门前和她“偶遇”,只可能是下值了走春雨门出宫,然后再绕一大圈,回到成安门前。
但谢兰胥都说了顺道,难道她还能戳穿他特意来等她的不成
荔知只能十分配合地笑道:“是我忙晕了头……”
“看得出来。”谢兰胥说,“走罢。”
“去哪儿”
“琅琊王府。”
就这样,刚刚下值准备回家的荔知在皇城门口被拦截,莫名其妙地,就来了琅琊王府。
琅琊王府前身是个崔朝的大将军府,将军获罪抄家后,这栋违制的奢华宅邸一直闲置,直到燕朝时,被改造为王府,赐给了谢兰胥。
同荔宅水乡一般温柔多情的风格不同,琅琊王府的色调以肃杀沉稳为主,各房各院也是以星宿的名字命名,谢兰胥一样未动,全都保留了下来。
荔知从大门一直走到正院,除了门房没见一人,普通富户也有十几人伺候,更不用说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