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不慌不忙向谢兰胥行了一礼:“殿下。”
“我刚从矿场回来,见马场还有灯火,便猜你们还未走。”谢兰胥神色温和,同只有荔知在场时截然不同。
透过马厩的门,荔知看到桃子坐在一辆牛车上候命。
“殿下真是神通广大,我和荔知姊姊正是那两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的倒霉蛋!”
荔慈恩笑容满面,神采飞扬,浑然没了先前的低沉模样。
“我留下来帮忙,小荔姑娘随牛车先回去休息吧。”谢兰胥微笑道。
荔知还未说话,荔慈恩已经像只欢快的小麻雀,雀跃地冲向马厩外的牛车。
桃子看了一眼马厩门口的谢兰胥,驾车带着荔慈恩离开了马场。
当马厩里只剩下荔知和谢兰胥后,谢兰胥环视四周,问:“还要做什么”
“把外边的马料搬进来,今天的差事就做完了。”荔知说。
谢兰胥转身向门外走去。
“殿下,还是我来吧……”
快步追上谢兰胥的荔知遭睨了一眼,谢兰胥说:“你当然也要来。”
谢兰胥抱起堆积在门外的一捆马料转身往里走去,荔知只好也抱起一捆马料追了进去。男女在力气上的悬殊果然无法轻易弥补,尽管她和荔慈恩从未偷奸耍滑,但当荔慈恩换成谢兰胥后,马料以之前的两倍速添加至空荡荡的马槽里。
大约半个时辰,所有马槽里都铺满了马料。
桃子送回荔慈恩后,去而复返,驾着牛车等在外边。
“走罢。”谢兰胥朝外走去。
荔知锁上马厩大门,在他之后爬上牛车坐定,牛车在一高一低的抖动中缓缓向前走去。
“殿下是专程来帮我的”荔知问。
“顺路。”谢兰胥似乎是累了,半靠在牛车围栏上,倦怠冷淡的目光仰望着头顶夜空。
荔知学着他的模样躺了下来,在他身边。
满天夜色镶嵌着大大小小闪动的星斗,它们明灭不定的光辉在变化之□□同构成一幅气势恢宏的画卷。画的是广阔,是自由。在靛蓝的苍穹之下,笼罩着薄雾的仙乃月神山仿佛要刺穿天幕。山顶百年不化的积雪像一朵刚刚盛开的昙花,在夜色中独自绽放美丽。
相较之下,牛车之上的他们何其渺小,何其庸俗。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
就连最知识渊博的夫子都说,人死后会入轮回,会受阎王审判生前罪行。秦氏却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
她盼望着死后还有一个世界能让她和双生姊妹相见,但她同时又用秦氏的话时时警醒自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弱者对自己的安慰,她想要获得公道,就必须自己去争。
“我的手串还好吗”荔知望着天上的苍穹,问。
“吃得好睡得好,昨日我称量之后还长胖了。”谢兰胥说。
荔知转头看着他,后者朝她挑了挑眉:
“不是你问手串好不好的么”
荔知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的目光聚焦在谢兰胥左边下颌的一片淤青上。
由于角度问题,此前她一直没有看到这片淤青。
很显然,这是今天新增的。
“殿下,失礼了。”
荔知坐了起来,抬起谢兰胥的下巴,仔细观察这片之前没看到的伤势。
谢兰胥一动不动,任她打理。放松的表情仿佛很享受她的关心。
以荔知的认知,这片一直向下延伸的淤青应当是某种挫伤。
她无意揭开衣领察看更下方的伤势,但当她的手指无意中碰触到谢兰胥的领口时,谢兰胥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周身气息骤变,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荔知吃惊地看着他。
他用力之大,让荔知感到一丝疼痛。但真正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谢兰胥少见的强烈反应。
一种如临大敌的冰冷和戒备出现在他脸上。
似乎是她惊诧的目光提醒了他,谢兰胥松开了手,那种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清晨的露水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琢磨出那表情的意味,只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只惊弓之鸟。
“我说过,只学过几年的六艺。”
谢兰胥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表情,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漫不经心道:“有人愿意重新教我。”
“谁”荔知问。
“一个好心人。”
谢兰胥的回答让她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