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
“你是从哪里来”
“船,卖了。”
荔知问什么,黑火就答什么,但荔知不发问,他就一话不说,看上去心灰意冷,不愿和外界发生额外联系。
“你来自昆仑吗”荔知问。
“不是。”
遭到这么果断的否定是荔知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他至少会问她,昆仑是什么地方。
黑火回答了几个问题,似乎觉得她太过麻烦,不管荔知再问什么,都闭口不答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荔慈恩从外边回来了,她刚把满满一牛车的马粪拉去田庄。
见到马厩里多出来的怪人,她停在门口瞪大了眼睛。
荔知以为她害怕,正要去安慰她黑火并不伤人,荔慈恩“哇”的一声打破了马厩里的寂静。
她小跑过来,抱住荔知的手臂,眼神却定定盯着黑火:“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什么厉害”荔知不解。
“什么都厉害!”荔慈恩两眼闪着星星,竹筒倒豆子一骨碌问题向黑火砸了过去,“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你多少岁了你会说官话吗你长这么高,是族人都这么高还是只有你这么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别说荔知了,就连黑火,也被这热情过度的一连串问题给砸闷了。
大个子拿着扫帚看了荔慈恩半晌,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一个字不说就埋下头继续扫地了。
“他听不懂吗”荔慈恩看向荔知。
“他刚来,累了。”荔知摸了摸荔慈恩的头。
一天下来,马厩里的工作因为多了一个黑火,结束得格外早。
原本在外边训马的荔象生经过马厩的时间明显多了。
他似乎是担心身高体壮的黑火欺负两个弱女子,每次经过,都用威慑的目光盯着马厩里那突兀的古铜色巨人。
黑火毫无反应,像木头人那样沉闷。
荔知注意到他的两只手背和衣领下偶尔一闪而过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各异的伤痕。
看见黑火,她就会想起秦氏。
同样是流落到异国他乡的人,他和秦氏的命运大相径庭却又殊途同归,荔知无从知道究竟谁要幸运几分。
傍晚时候,两位替班的婶子有说有笑地走进马厩,荔知正打算向她们打招呼,两人已经看见马厩里多出的黑火。
“啊!有鬼啊——!”
两位婶子吓得转身就跑,留下荔知伸出一手悬在半空。
她尴尬地看了眼黑火,后者一脸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用扫帚戳马屎蛋子。
两位婶子很快领着李管事回来看“鬼”,李管事多番安抚,再加上荔知不断说着好话,黑火才得以继续留在马厩中服役。
在大多数情况下,伺候马总比伺候披甲人来得好。
至少伺候马不会丧命,伺候披甲人,性命却时常悬在一线。
黑火来了之后,李管事总是将他的排班同荔知、荔慈恩安排到一起。
因为只有她们对黑火最为友善。若是将黑火和其他人排到一起,总免不了掀起麻烦。
荔知就见过有一次黑火和两名当地人排在一起值守马厩,结果第二日黑火就被打得下不了床。
荔知见过打他的那两人,他们还没有黑火的胸口高。
要是寻常小事,李管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耽搁了正事,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不知不觉,荔知来马场两个月了。
这一天,谢兰胥奉命去给矿场运送壮马,荔知一如平常地在马厩里同马屎蛋子作争斗,马场里忽然喧闹起来。
嘉穗匆匆赶来马厩和她报信,神色不安道:
“小姐,鲁少爷带了一大群人来了——”
第41章
“要不……般般先避一避,我在这里替你守着”
这肯定行不通,嘉穗还有自己的活儿要做。
“没关系的,我就在马厩里不出去。”荔知安慰道。
她话音刚落,乌压压的一行身影就涌进狭窄的马厩。
“好臭!”一名身穿火红骑装的年轻姑娘嫌弃地捂着了自己的鼻子。
“这就是他们说的怪奴”万俟蠡上下打量着站在马厩最里面一个隔间里清扫卫生的黑火,九尺高的个子让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就连万俟奢都被黑火奇异的模样吸引了目光,只有人群最前方的鲁从阮,目光始终直勾勾地钉在荔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