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记得郎临当时很生气地要去揍那群小屁孩儿,看他哭得实在太惨,就没忍心走,在门口抱着他,说:“我教你写我的名字,明天去上学,你就说我说的,我们就是一家人!谁不服,让他放学别走,等我去揍他!”
“可是……”小沈骁仰头看着豪气干云的小哥哥,天真地说道:“你打得过他们家的保姆吗?”
郎临:“……”
最后就在两家的门口,郎临和沈骁趴在地上,抓着沈骁的小手,在他画好的小人头顶写下自己的名字。
其实郎字的耳朵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圆,是沈骁写完后瞧了眼,觉得不够好看,又用笔仔仔细细地描圆了,弄得祖父和郎临两个人都哭笑不得。
不过这张画到底还是没有被沈骁带到幼儿园去,他在画中添上“沈骁”和“爷爷”,就把这张画送给了郎临。
……都多少年了,还留着这张画。
沈骁蹲在郎临跟前,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找到他签好字的合同,签好字,拿走其中的一份,离开了郎临的工作室。
进电梯时,郎临的助理严敬业刚从外头回来,跟他打了声招呼,擦身而过,沈骁注意到他手里的宠物箱,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他养的猫?”
严敬业不知道郎临这些猫都曾经是沈骁养过的,闻言顿时警觉起来,以为他想从自己这里套取更多关于老板的把柄。
都把老板逼得要跳楼了,还用那么优厚的条件把他签到了凌霄影业,难道还不能让他满足吗?这个人怎么这么贪得无厌!
“花钱买的!”
沈骁:“……”
沈骁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买的难道还是捡的?工作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让流浪猫靠近郎影帝尊贵的身体!
没有多想,沈骁进电梯、下楼,掏出手机准备打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喂?沈大师?是沈大师吗?”
早上刚见过面的孙海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沈骁以为他又要让自己去给他家老爷子治病,眉头一皱正要挂断,却听那边焦急地说道:“我爸……我爸他病情突然恶化,可能要不行了!求您救救他!”
沈骁顿时就是一惊,“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这不可能啊!
早上看到孙海程和孙一星的时候,他看过他们俩的面相。
孙海程鼻子高挺中正,日角、右腮光洁平整,说明父亲是个长寿健康的命格,而孙一星面相虽然凶恶,却没有做过伤害亲人的事情的迹象,孙老爷子的病跟他有一些关系,但也不大。
按照他们俩的面相,还有早上测的字来看,孙老爷子这一次的病与生死无关,应该不会再恶化才对。
——毕竟生死的界限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背后的人要吊着孙老爷子的命,要他失去掌控事情的能力,又不让他死,这比直接害人要难得多,简直就是在戏弄天道,一个操作不好,是要遭天谴的。
难道是自己早上突然出现,让背后的人着急了,干脆要弄死孙老爷子?
还是孙海程听了自己的话,做出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对方?
沈骁在路边拦了半天也没有车停下,人命关天,这其中可能还有自己的原因,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了,对电话那头的孙海程说道:“现在!想着你父亲的病情,说一个字!”
孙海程那边也是一片乱,隐约能听到有人说什么二少守着就没事,三爷一来就恶化了,肯定是跟老爷子过不去之类的话。
听到沈骁的话,孙海程强自镇定心绪,想了一会儿,说道:“一,就早上测的那个一字!”
沈骁早上说过,孙老爷子属牛,牛加一画是生字,他还想再测一条生路出来,至少求个心安。
这一听就知道,孙海程是个不懂玄学的,人的运势影响因素很多,哪儿能时时刻刻都一样?
沈骁没有解释,而是问他:“你周围现在是什么情况?所有细节都不要落下,全跟我说一遍!”
孙海程有些茫然,跟他说了一遍周围的情况,主要是家里人在起内讧,说是他故意不让人进去探望,把孙老爷子害成这样,目的就是为了分家产。
于此同时,郎临的车从车库里出来,缓缓停在沈骁跟前,车门自动打开,郎临在车里看他一眼。
沈骁也没矫情,利落地上了车,给他说了医院的地址,接着对电话那头说道:“不要只关注你认识的人,远处呢?刚才你想到一字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孙海程艰难地回忆一会儿,忽然看到窗外一辆车开过,灵光一闪,“对,车!我刚才看到一辆运木头的车过去!”
沈骁倒吸一口气,郎临从内视镜看他一眼,就见他脸色沉凝,严肃地说道:“接下来到我到达医院这期间,除了你自己以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父亲。”
孙海程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说我父亲属牛,死不了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你自己说刚才是看到运木车过去的时候说的‘一’字,此木就木之兆,意思是你父亲这回真的命在旦夕。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如果救不回来,我也无能为力。”
孙海程惊呼一声:“今晚?这么快?”
沈骁解释道:“一是死字头,这一点我跟你说过。今天农历十七,两个字里都有个一,但明天十八,八字里没有这一横,说明你父亲死在明日。子丑寅卯也是同样,卯时没有一字,说明你父亲活不过明天卯时,也就是明天早上七点。”
孙海程几乎要晕过去,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自己想求个心安才用了早上测过的字,没想到却成了确定父亲的死期,心中一时间大恸,等缓过来,想起沈骁说还有机会救人,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挂断电话就开始赶人。
亲戚们都不满地嚷嚷起来,“哎,怎么回事儿啊?老爷子可能这会就走了,你还不让我们看最后一眼,是什么居心?”
孙海程一听,眼睛立时就红了,盯着说话的那人,咬牙道:“我爸还没死呢!”
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
孙一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叔,我还是留下来吧。毕竟之前都是我守着爷爷,说不定爷爷就是看我不在,一时着急才病情恶化了呢?”
这话里有话,周围人看孙海程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
孙一星在的时候没事,谁都能进去探望,结果换了孙海程的人,其他人都不让进了,偏偏老爷子还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他们很难不怀疑孙海程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
孙正文姗姗来迟,结果刚到就被弟弟赶出来,看到这个情况,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病情加重,因为自己特意吩咐过只是让父亲生病,不是致死,此时也没有多少担心,反而心中暗笑。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最受重视,他作为三个儿子中间那个,却总是被忽略,老爷子甚至还透露过,分家产的时候也不会给他多少东西,他这才动了恶念,找人作法把老头子弄进医院。
现在自己儿子被人夸赞孝心有加,反而这个备受称赞的弟弟变成了害父亲的人,让他心中快意不少,面上却跟着附和道:“爸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走得了?至少要等他情况稳定下来才行……”
医院这边吵吵嚷嚷,另一边沈骁坐在郎临车上,却是相对无言。
沈骁对突然的加速度有种天然的恐惧,每次上车都是一种折磨,不过郎临开的车例外。
郎临刚成年就去考了驾照,正好沈骁中考结束,打算带他出去旅游,结果沈骁晕车,说什么也不肯上去。
为了把这难缠的小孩儿骗上车,他苦练车技,最后终于在暑假的最后半个月,以平稳快速的优良服务,获得了沈骁的信任,两个人带着一些行李,开车上路。
实习期的驾照不能上高速,他们绕了不少路才到达目的地,但路上的风景不错,而且有对方相伴,现在想起来,倒是十分值得怀念的一段日子。
最终是郎临打破沉默,“怎么回事?”
沈骁顿了顿,扭头望向窗外,“一个主顾,老爷子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