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