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说的东西,他都没看过,也没听过,一点也插不上嘴。
或许是因为他太安静,邵显终于注意到这点,转头看小孩双眼亮晶晶的,正看着他们说话,不由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陈柏洲左眼红血丝已经褪去,眼珠子像黑曜石一样,看起来很亮,却又仿佛隐藏着许多深沉,加上他睫毛又密又长,显得非常神秘。
而且仔细看,他的瞳色跟黄种人有些区别,瞳仁透着几分蓝,泛着宝石般的光芒。
据说傅家祖辈在战乱时期迁至大洋彼岸,在那里生根发芽,与外国人成亲生子,所以现在的傅家人基本上都是混血。
瞳色异常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除去瞳色,最引人注目的,还属那颗泪痣。
邵显看得有些久,钱文杰也随他看过去,刚才没注意,现在乍一见,倒是不由惊呼:“陈柏洲,你眼睛真好看!”
虽然右眼还有些肿,但不妨碍左眼让人称赞。
钱文杰第一次见陈柏洲,是在邵家花园里,那时候小孩一身狼狈。后来在医院里,陈柏洲眼睛又蒙上纱布,脸上青青紫紫的,也看不出来啥模样。
现在小孩穿得齐齐整整,左眼红血丝褪去,露出本来面目,着实叫人惊艳。
小孩子是最实在的颜狗,钱文杰足足看了他好几秒,然后听他道:“邵显才好看。”
他又转过头看邵显,突然觉得有些自闭。
这两个颜值这么高,他为什么想不开要跟他们做朋友啊!
就在钱文杰后悔得捶胸顿足的时候,车停了。
“显显,小洲,小杰,学校到了,下车喽。”蔡雅兰温柔笑道。
三个小孩露出下车后,跟蔡雅兰挥手告别,再一齐往校门走去。
四年级在同一个楼层,上了四楼后,邵显领着陈柏洲,跟钱文杰分道扬镳,往一班走去。
还没到早读,教室里闹哄哄的,邵显站在教室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毕竟一个三十岁的大叔,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一起读书,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他深呼一口气,踏进教室里,教室陡然安静下来。
第十章
一群十岁大的孩子,正默默注视教室门口,行注目礼。
邵显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回忆起自己四年级时候的座位,丝毫不在意班上同学的目光,往教室最后排走去。
他身高比同龄人高,小时候受宠,很是自我,不喜欢受人打扰,于是就一个人霸占一张课桌,坐在最后排靠窗位置。
邵显坐下之后,抬头见陈柏洲往另一边靠墙最后一排走去。
教室里开始议论纷纷。
邵显也不管小萝卜头们在叽叽喳喳说什么,他兀自拿出数学资料,打算将剩下的课时全部做完。
既然想跳级,就得早做准备。
“嘭!”一声巨响在邵显耳边炸开。
他顿时往陈柏洲方向看去。
只见陈柏洲正狼狈坐在地上,而属于他的椅子,已被人踢飞出去,碰到教室后面的墙上,歪倒在地。
显然是他那恶狠狠的同桌,故意趁他坐下那一刻,将他椅子踢出去。
后面两排男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女生也捂嘴偷笑。
能坐在教室内的,大多家庭非富即贵,有钱人受宠的孩子,基本对陈柏洲这种人,很难有同理心。
在陈煜的欺凌下,谁不知陈柏洲是父不详的贱种?
小孩子一般分不清好歹,最容易人云亦云,因为别人都不待见陈柏洲,便也随大溜欺压陈柏洲,仿佛这样就能获得集体认同感。
陈柏洲早已习惯这种劣等的手段,他面无表情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向往常一样,去教室后边将椅子捡回来。
他不知道邵显在不在看自己,也不敢抬头,唯恐自己的狼狈被邵显厌恶。
邵显会不会想,原来他善待的人这么不受人待见,原来他是这么懦弱无能。
他低着头,正打算回到课桌前,一双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鞋面洁白,价格一看就很昂贵。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双鞋他今天早上看了一路。
“椅子放下。”邵显语调平淡道。
陈柏洲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双手攥紧了椅背,唇抿得很紧。
他怕邵显嫌弃他,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自厌情绪。他可以无视别人的欺辱,却无法对邵显的任何举动做到心如止水。
“没事,先放下椅子,抬着不累?”邵显伸手在陈柏洲略长的头发上揉了揉,笑容轻浅道。
陈柏洲心头一热,听话放下椅子,只要邵显不生气,他做什么都行!
在他放下椅子之后,邵显走到陈柏洲同桌面前,神色虽如常,但在全班同学眼里,他整个人都表现出六亲不认的架势。
陈柏洲同桌长得五大三粗,比同龄人都要壮实,见到邵显却有些惧怕起来。
按理说,邵显被誉为一班班草,甚至是育英小学校草,长得那么好看,这张脸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不会多吓人,但是陈柏洲同桌还是被吓得腿软。
邵显在学校里喜欢独来独往,对其他事并不感兴趣,以前他们欺负陈柏洲的时候,邵显都视若无睹。
因此,陈柏洲同桌以为,邵显是被自己踢椅子的噪音打扰,所以才生气,于是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邵显,我刚才吵到你了吧?对不起,你别生气。”
一班的孩子几乎都被家长耳提面命过,要么与邵显搞好关系,要不就别惹邵显生气,他们虽不是太懂,但隐隐约约知道,邵显比自己更高一等。
邵显面无表情道:“站起来。”
男生立刻站了起来。
“坐下。”
男生作势依言坐下,邵显却突然将椅子踢飞,直接撞上教室后面的门,哐当一声巨响后,男生顿时惨叫一声。
屁股跟地板亲密接触,实在疼得厉害。
教室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这是同窗四年以来,邵显头一次发怒。
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大家都知道他生气了。
好恐怖!
“疼不疼?”邵显居高临下问。
男生性格暴躁,刚才是不想无端招惹邵显,才客客气气道歉。现在屁股摔疼了,哪里顾得上许多,直接冲起来用力推了一把邵显。
不仅是班上同学,连邵显自己都愣住了。
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推他。正因为没想到,所以他才没注意,被男生推得往后趔趄几步,腰撞到了后面桌角,疼得他眉头一皱。
陈柏洲亲眼目睹邵显撞桌的画面,看到他疼得眉头纠结在一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瞬间充斥在他瘦弱的胸腔里。
邵显是因为他受伤,他怎么这么没用!这些人怎么这么恶心!
遭受数年折磨也没让他生出反抗之心,但却在见到邵显被人推后,陈柏洲不愿再忍。
他做了一件足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冲了上去。
撞倒了高大威猛的同桌,把人压在地上,伸拳狠命地往他身上招呼,毫不留情。
像是变了一个人。
教室顿时喧闹尖叫成堆,有人过来拉架,有人过来围观,有人跑出教室去找老师。
陈柏洲却似毫无所觉,他的眼里只剩下男生凄惨哭泣的模样,他的耳边只剩下男生杀猪般的嚎叫,他的心里……只剩下邵显撞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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