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触目惊心”的现实,哪怕其余队伍的将士并未亲身经历孟晖的晚课,看向他的眼神也透着十足的敬重与期盼,迫不及待想要被佛法洗礼一遍,缓解一路的疲劳压抑。
为此,众将领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在汇合的这一日晚上,由孟晖与安国寺的僧人们举办一场法会。
由于条件所限,法会的场地十分简陋,仅仅只是一座一人高的台子,但参与的人数却多得史无前例。孟晖与安国寺僧人们端坐台上,念诵经文,近万将士们安静无声的来、又安静无声的走,虽然被经文抚慰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勉强算是蹭了蹭BUFF,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早,三十万大军精神奕奕,酒足饭饱之后迅速奔赴战场。
按照常理而言,数十万大军行军数千里到达目的地,必然会疲惫不堪、士气低落,需要休整好几天才能恢复战斗力。而在这个时候,正是最为危险、极容易被敌人伏击偷袭的阶段,需要时刻警惕敌军的探子。
不过,这一次,在军队靠近最前线正与匈奴大军对峙的裕峡关时,太子下令射杀了一部分偷偷窥伺的匈奴斥候,却又仿佛不经意间留下了几条漏网之鱼。
很显然,在得知朝廷兴兵三十万、奔赴边关的时候,匈奴人便时刻紧张警惕。
倘若三十万大军修整完毕,再集合裕峡关原本的十数万守军,匈奴一方很快便会落于下风,而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匈奴人有八成可能会关注大军动向,争取在援军恢复过来之前半路截杀、予以迎头痛击。
——而太子放过那几名匈奴斥候,便是为了将匈奴人偷袭的可能性从八成提升至十成。
倘若此番领军的将领是一员临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匈奴人大约还会小心谨慎一些,怀疑对方为何会漏过匈奴的斥候。但太子却是第一次上战场,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又张狂无忌、甚至称得上刚愎自用,军队守卫疏忽大意这种情况放在年轻气盛、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身上,却并非是什么怪事。
而只要匈奴轻视了这位太子,那么太子便可以将计就计、以牙还牙。
叙述完自己的计划,一身黑甲、面容坚毅俊美的太子将视线从地形图上收回,看向周围的将领:“孤的计划就是这样,诸位有何建议?”
众将领在太子讲述的时候便连连点头、喜形于色,此时或是开口赞同太子的谋划,或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完善的意见。
一番商讨之后,整个计划已然成熟,太子当即拍板决定:“事不宜迟,孤明日便亲帅大军,将这群贪得无厌、凶残成性的匈奴人好好教训一番!”
太子此言一出,方才还神色轻松的将领们顿时面色一变。
一名副将轻咳一声,跨前一步,拱了拱手:“殿下,您身份尊贵,还是坐镇后方为好,至于前线冲杀,便交予我等吧。”
对于众人的阻拦,太子并不意外,淡定的挑了挑眉:“孤此番来到边关,可不是为了舒舒服服呆在后面刷军功的。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孤当了这个主帅,自然要亲自领兵。”
“其实……身为主帅,也不一定必须亲临前线、以身犯险。”另一名副将轻声反驳。
太子冷哼一声:“诸位劝阻孤上前线,到底是担心孤受伤,还是不信任孤能够上阵杀敌?”说罢,看到几位将领想要开口,太子猛一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规劝,“孤已然证实过自己的武艺,即使是对上诸位也能丝毫不落下风,诸位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既然你们能够杀敌,孤也能!”
“然则平日里练武,却是与战场上截然不同啊。”军中资历最老的李将军缓缓开口。
“既然孤到了这边关,就决计不可能一直龟缩于后方,不然孤来到这里又有何意义?”太子冷声答道,“孤也能理解诸位的担忧,既然如此,与其在以后临危受命,倒不如让孤在此时准备妥当、先发制人围困敌军的时候上场,危险性还能低上一些。”
听太子这样说,众位将领面面相觑,有些被太子说服,却又依旧不敢当真同意太子上战场——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战场形势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哪怕此次计划几近完美,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够万无一失。
最终,不知是由谁开始带头,众人竟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安坐于营帐角落处、沉默倾听的孟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所有人都能看出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对这位玄臻国师礼遇有加到……甚至称得上惟命是从。哪怕明知国师从不参与军事,但每次讨论军务,太子也依旧会将国师请来,似乎只要国师在场、又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便能信心大增。
众将领猜测,这是由于国师手段高深,能够洞察天机、卜算凶吉。只要一项决议在他面前通过而被有被国师批驳,那就相当于这个决定十之八.九都没什么问题,可以顺利实施。
突然被众将领盯住、猛然从神游中回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吉祥物的玄臻国师:??????
环顾一周,孟晖沉默着看了看将领们恳求的目光,又对上太子渴望的视线,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片刻后,他合上双眸,不动声色的拒绝发表任何意见。
众将领大失所望,而太子却眼前一亮,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炫耀——你们瞧,国师果然是向着孤的!
然后,明日太子亲自领兵的计划,便就此一锤定音。
第二天一早,三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冒充急行军后疲惫不堪、急需休整的队伍请君入瓮,而另一路则按照太子的计划埋伏妥当,安静等待匈奴人瓮中捉鳖。
由于太子亲上前线、率军埋伏,坐镇后方的便是那员经验丰富的老将李将军,以指挥权来说,他仅在太子之下。
李将军率领几十名护卫精兵与负责传达号令的旗语兵,寻了处可以清晰纵观战场的山崖,时刻准备一旦情况有变,便立即修正计划、临阵指挥。
而孟晖在自己的执意要求下也与李将军同行,身后则跟着那十八位已然被孟晖调.教洗脑到唯他马首是瞻的安国寺僧人。
一切的进展十分顺利,匈奴人果然耐不住诱惑,对那一支“疲兵”发动了攻击,然后被引入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看着太子骑着战马、英勇无畏的在敌军中左冲右突,每一次马蹄落下,都会踩起一捧血花,李将军轻抚胡须,神色赞叹:“老夫曾听大将军说,倘若太子殿下并非一国储君,必然能够成长为足以庇护江山一世平安的骁勇悍将。原本老夫还觉得大将军言过其实,如今看来,殿下果然是天生将帅之才。”顿了下,他语气复杂,“殿下第一次上战场,表现便如此优秀,征伐间无半点犹豫迟疑,当真……”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词并非褒义,老将军迅速将那句“冷血无情”吞了回去,转而提起了自己,“想当年,老夫第一次随父亲上战场,心里可是又惊又怕,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只能一路随在父亲身侧,受父亲保护。”
站在他身边的孟晖听李将军这样说,微微一笑。他早已从太子那里了解过军中诸位将领的生平事迹,此时便顺口反驳:“李将军初上战场,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而殿下现在可已然加冠,心性胆气自然与少年人不同。”
孟晖这一句话说不上是真正的夸奖,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但他身份超然、金口玉言,仅仅只是淡淡捧上一句,便抵得过旁人吹嘘数百句。
没有人会不喜欢夸奖,哪怕李将军主动以自己初上战场时的狼狈表现衬托太子,但听孟晖并未附和,而是出言宽慰,心里也着实是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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