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1 / 2)

若是要如此下去,他的大仇得何时才能得报?

黎清峄就算是再能忍,这一回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本想去找黎慎韫理论此事,却没想到直接被召进对方的寝宫中时,皇上竟然还在帐中宠幸嫔妃,只是在一片淫靡之声中告诉他:“朕就不下榻了,皇叔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

黎清峄拂袖而去。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鬼神神差般的回头一望,正好看见有人的上半身猛然从帐子里扑了出来,似乎是翻身想要下床,随后又被黎慎韫极为粗暴地一把揪了回去。

长发自颊边拂过,露出一张明艳非常的面孔,那个瞬间竟让人心头陡然一动。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男人。

黎清峄回去之后,总是难以忘记那张脸,画下来着人暗中打听,方知原来此人就是应玦。

他默然良久,没有再去找黎慎韫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那昏君已经没救了,最正确的做法,果然还是想办法炸了这座皇宫才对。

黎清峄尚未动手,应定斌那个平时应声虫一样唯唯诺诺的老太监倒是先一步造反了,可惜他筹划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找到黎清峄的头上,错过了一个两人联手的好机会。

应定斌失败之后破口大骂,触柱而亡,黎清峄奉命抄没他的家产,在对方的卧房中,发现了一套浆洗的干干净净,精心放在木盒中保存的小衣服。

黎清峄听应家一名老下人抹着眼泪说,这衣服是少爷来到京城时所穿,是他亲娘缝给他的,应定斌怕他以后想念亲生父母,一直给他好好地留着。

自从应玦战死之后,他才时不时都会拿出来叠一叠,摸一摸。

黎清峄心想,原来应定斌到死也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被皇上给弄进宫去了,现在还活着,虽然大概活的很痛苦。

他随手将衣服放回去,却不慎将一角翻起,露出了上面绣着的“大英雄”三个字。

绣工、字迹,那样熟悉。

是……姐姐。

那、那么应玦是……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那名老下人眼睁睁看着黎清峄出神良久,然后捂住胸口,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染得那件小衣服上淋漓皆是。

第140章无意下香尘

黎清峄回去之后昏迷三日,到了第四日,他硬是拖着病体下了床,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将自己的外甥救出来。

他联络了七合教。

世人皆以为七合教神秘,但实际上,黎清峄作为太祖的后人,对这个教派的了解远远要比一般人更深。

只是江湖和朝堂之间终究隔着一层,一向为达官贵人们所忌惮,先前七合教就曾经找过黎清峄的父亲,但老将乐王拒绝了同他们的来往,也告诫自己的儿女,要远离这些亡命之徒。

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图谋大事,黎清峄都未曾找过他们,但这一回,为了把应翩翩从黎慎韫那里弄出来,他费尽心思,终究想到了这样一条路。

好在七合教似乎没有传闻中那般凶残恶劣,还算是信守承诺,听说他有所求,很快便让黎清峄见到了他们的教主,池簌。

池簌出乎黎清峄意料之外的年轻,这位传说中的武功第一高手似乎身体不太好,脸色十分苍白,神情中有着一种人至暮年才带有的淡漠与死寂。

听到黎清峄讲出这一串曲折离奇的事情,并说希望七合教能够配合他把应翩翩救出来,池簌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感慨之色,更没提任何条件。

好像这世间的任何事都无法触动他,他只是点了点头,简短道:“可以。”

双方商定的计划是七合教负责派高手前往宫中,想办法突破大内禁卫的阻拦,将应翩翩带出来,剩下的一切断后工作都由黎清峄进行。

在黎清峄失败的一生中,这是他唯一一件做成功了的事。

他看到池簌把应翩翩带走,带领自己的手下挡住追兵,黎慎韫气怒之极,派出重兵阻截,这一次,一贯习惯藏身于幕后的黎清峄却寸步不让。

他知道,自己多拖延一刻,池簌就能带着应翩翩走的更远,应翩翩也就更加安全。

于是他不停舞动着自己手中的剑,进行着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痛快淋漓的厮杀。

当黎清峄最终满身鲜血倒下的时候,心里想,这一回应翩翩和池簌应该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七合教的人能不能够好好地照顾应翩翩,希望他能够就此远离苦痛,不要再过和自己一样的人生。

希望他忘记那些过往,不要再被责任和仇恨所困,像他出生之前爱他的家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快乐无忧的生活。

而黎清峄在人生的结尾时,终于当了一次舅舅,保护了一次自己的亲人。

一生有悔、有憾,但终究,并非一事无成。

这些画面与曲折的记忆,蜂拥而入黎清峄的脑海,仿佛是过了半生,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瞬。

他不禁踉跄退后几步,然后感觉到被人一把扶住,回头一看,正是池簌。

那个……梦境之外的七合教教主。

黎清峄一把抓住池簌的手臂,问道:“这一切、这一切到底是……?”

只听他问这一句,池簌就知道大概是黎清峄也觉醒了。

他扶着黎清峄,忽然想起昨天应翩翩笑着给自己讲他和黎清峄认出彼此的经过,虽然应翩翩没说,但池簌能看出来,他眼里都是高兴。

应翩翩父母早逝,还是那种令人遗憾的死法,他一定也很想见到跟父母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是在原书的剧情中,应翩翩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着这样一位舅舅,为了保护他战死了。

在那样一本荒谬的书里,即使命运百般错过,一生中俱是遗憾痛楚,但那些爱着他的人,却从来未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