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2)

冯杰向任世峰问道:“任道长,你可认识他这名西戎人吗?”

任世风皱眉道:“曾经确有来往,他的名字叫做克尔真。”

冯杰笑了笑说道:“看来任道长并不否认,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克尔真,你来说一说你是如何同任道长配合,窃取我大穆种种情报的。”

克尔真手心里都是汗水,十分紧张地说道:“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大穆人,我并非有心要对大穆不利,只是在西戎和穆国的边境处,有不少情报贩子高价收取大穆的相关情报,我生活拮据,被重金所诱,这才动了心思,想要和任道长合作。”

“因为我知道,他十分擅长巫术、医术和推演卦象,四处游历的时候,得到了很多达官贵人的信任,并以此从他们口中套取各种机密情报。我就负责将这些窃取到的情报贩卖,又把得到的银两与他共同瓜分。”

礼部尚书王缶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合作的这不是挺好,你为何要出卖他呢?”

这些问题,傅英早已提前帮克尔真编好了,因此他对答的十分流畅:“因为自从任道长被皇上赏识之后,名利双收,他就不再认我了,我因为失去了收入来源,冒险行窃时被京兆尹抓住,查出过往之事。”

“既然如此,我自身难保,也没有办法再为任道长隐瞒,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主动揭露同犯的份上,对我从轻处理。”

克尔真并不是空口无凭,说完之后,冯杰又令人呈上了从克尔真那里收来的书信,皇上将这些书信一一翻开查看,发现里面果然是任世风的字迹。

虽然书信上并没有提到任世风所说的相关情报,只是一些日常闲谈,但也不是没有故意用了暗语的可能,这起码证明了两人确实是过从甚密的。

皇上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他固然极为痛恨跟西戎勾结的奸细,但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对任世风宠信有加,现在查出任世风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岂不是说明他这个做天子的识人不明,有眼无珠了?实在太过有损帝王颜面!

皇上冷冷地说道:“任道长,这话你如何解释?”

他怒气难平,说完之后,又看了池簌一眼,心里连带着对池簌都产生了怀疑。

毕竟任世风是池簌引荐过来的,这些江湖人士素来对朝廷心存不满,之前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兵力消耗,减少纷争,对他们一直采取怀柔政策,礼遇有加,但并不是没有限度的容忍。

如果这些人不识好歹,还要妄想颠覆朝纲,一心效忠太祖一支的血脉,那么也就别怪他采用雷霆手段了。

发生这样的变故,前来赴宴的群臣们神色各异,都有些惶惶不安。

傅英端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容沉静,低眉垂眸不语,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半点不相关,手中却不停的转动着一串黑曜石的珠子,隐约显露出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只见任世风拿起克尔真提供的那些书信看了看,说道:“陛下,这些书信是出自于小道之手,刚才小道也已经承认了,我与克尔真确实是旧识。”

“那是在将近十年前的时候,我外出时发现他突发急症,倒在路边,便上前救人。虽然救下之后发现此人是个西戎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修仙悟道,总不能对一个无辜之人见死不救或是痛下杀手。他被我救活之后与对我甚为感激,我们两人因此结为好友,并时常书信往来。”

“我也希望能通过这些事情感化他,消除一些两国平民之间的仇恨和矛盾。如果这种行为也能叫做奸细,那小道无话可说。”

任世风的辩解不无道理,可有的时候,事实如何并不重要。

在场的人中,想听他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并不多,反倒是一心盼着趁这个机会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人不在少数。

黎慎韫看了太子一眼,适时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说不定任道长当真是无辜的——”

他才不会站出来说话,明明白白地将算计表现在脸上,况且黎慎韫知道,自己这位兄长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太子刚刚费尽心思往钦天监安插了两名自己的亲信。他这样做,为的就是想要利用皇上对于神仙方术的迷恋来多博得一些话语权。

为了这两个空职,太子和黎慎韫之间还博弈了许久,然而太子好不容易放进去的两名亲信尚未发生作用,池簌举荐的任世风反倒后来者居上,让皇上把钦天监撂在了一边。

如此一来,太子又焉能不恼?

他恨不得任世风立即倒台,此时这件事又不是他安排的,太子心里不虚,说起话来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听到黎慎韫这么说,太子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五弟,你的耳根子也太软了。任道长说的是合情合理,可惜都是一面之词,根本无法取信于人。”

眼看他们个个咄咄逼人,任世风闭目长叹了一声,喃喃说道:“世间无道,忠良蒙冤。是非不察,异象自生。东出烈火,西来怨风。轮回罔替,万利不争。”

人们不解他话中之意,听在耳中却无端觉得有些瘆人,都想任世风怕是已经辩无可辩,因此又开始故弄玄虚,企图蒙混过关。

太子淡淡地说:“任道长,请你不要再故意推搪,装神弄鬼,若有证据便呈上来,请父皇还你一个公道,岂不是好?”

这时,应定斌却缓缓说道:“太子殿下,到现在为止,冯大人与克尔真的指控,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既不能证明克尔真当真是奸细,又不能证明任道长给了克尔真情报,在这种情况下,您又要让任道长如何自证清白呢?”

以往这种情况,他通常是不开口的,但这回有可能牵涉到爱子,应定斌的战斗力立刻就起来了。

听到说话的是他,太子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应厂公说的有理,但孤以为,没有人会不惜说自己是奸细,而去诬陷别人吧?起码任道长与西戎人交好,这可是他自己承认的,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失去站在朝堂上的资格。”

听到太子咄咄逼人,黎慎韫手中的酒杯微抬,遮住扬起一丝笑容的唇角。

他觉得自己这位太子大哥年纪不小,但实在太过短视,他一心一意想着要将任世风一举击溃,却忘记了对方还代表着皇帝的颜面,如此揭任世风的短,也等于把皇上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这样一来,即便太子今日所说的话都没有错处,皇上心里对他也一定会产生厌烦。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已经笃定了任世风这次算是栽了。

然而这时,却听池簌淡淡地说道:“任道长,事已至此,孰轻孰重,你总得忍痛决断。”

任世风仰头笑了笑,叹息道:“唉,是啊!武安公说的不错。”

他霍然起身离座,走到大殿中间,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请您令女眷们回避。”

皇上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立刻有人抬出几面屏风,挡在了女宾们面前,紧接着,任世风将衣带一解,脱下道袍,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的身上疤痕累累,最关键之处在于,众人注目看去,只见任世风的背后竟有一枚深青近黑的烙印,虽然皮肉都有些模糊,但还是隐约能够看清,上面是一个西戎字的“奴”。

任世风朗声说道:“在座的诸位应该有认识这个标记的人。当初西戎人来我疆土烧杀抢掠,经常会捉一些汉人回去当做奴隶使唤,被捉去的人身上都会被烙铁烙上这样的印记,男子在后背,女子在颈侧,我七岁时随父母被掳,十岁时父母亡故,方才找到机会逃出,与西戎有不共戴天之恨,又如何可能帮助西戎的奸细?!”

他这番话隐含悲愤,说的满座一震。

应翩翩却不禁看着任世风的后背,心中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逃奴,但颈侧似乎并没有这样一道烙印,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任世风这疤是当真从小就有,还是池簌和他提前得知消息后施手段弄出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皇上抬了抬手,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