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他于是走到应翩翩的床前,见对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呼吸极为轻微,仿佛睡着了,也好像是昏迷过去了。

洪省亲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声好气地哄劝道:“贤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自己的身子还是最重要的,这件案子,我也在尽力调查,希望能够洗脱你的罪名。你还是吃些东西缓一缓吧,否则他日被你父亲知道了你现今的模样,岂不是要心疼着急吗?”

应翩翩还是闭着眼睛没有看他,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跟那魏光义狼狈为,此时还何必跑来装这个好人?”

洪省叹了口气,在应翩翩的床畔坐下来,忍着对那硬邦邦破木板的嫌弃,叹息说道:“我跟你父亲乃是多年的老友,受他不少恩惠,你在我这里就像是我的亲侄子一样,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这样受苦,你实在误会我了。”

“退一步讲,就算我不喜欢你,魏光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你关起来,也是当众扫了我的面子,我不满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站在一边。我这是受制于人,实在没有办法。”

洪省说的情真意切,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哽咽了:“谁让咱就是这个出身,注定了要被看不起的,你应该也瞧见了,明明我的官职不在他之下,他却每日对我呼来喝去,百般猜忌,我在他面前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分量,甚至连你都保不下,是我这个长辈无能啊!”

应翩翩将眼睛睁开,看着洪省,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之色。

他意识到,洪省说的一定不完全是假话,他和魏光义之间有可以利用的矛盾。

应翩翩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现在,还是魏光义让你来的。”

洪省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他想让我问你,七合教总舵的位置在哪里,可你放心,我自然不可能会逼你。这个秘密你自个牢牢守着,谁问都不要告诉,否则只怕他一旦知道,你没了价值,处境会更加糟糕。”

应翩翩心想,看来洪省并不知道黎慎韫让魏光义留着他的事,所以魏光义对待洪省,多半是事事压制提防。

只要他们两个人之间有裂隙,这件事就好办了。

应翩翩终于露出动容之色,长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说道:“您这些年在他手底下,也是不容易。先前是小侄不懂事,误会了您,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洪省欣慰又感动地说:“唉,这些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个能让人说的地方,有你这句话,可比什么都强。”

他们两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假惺惺地相互客套了一番,互相都对对方的反应十分满意。

洪省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食盒,此时看见气氛到了,便将盒子打开,从中端出一碗汤药,一碗清粥。

他慈爱地说道:“阿玦,你病得不轻,还是快把这药喝了吧,无论如何,恢复身体最重要。叔父别的本事没有,不能把你放出去,但好歹也要争取让你吃的住的好些,那魏光义总也不能欺人太甚,连这点事都不让我办。”

应翩翩心里冷笑,洪省这只老狐狸,手段可是真的高明。

之前他明明是在跟魏光义绝食抗争,魏光义打不得骂不过,束手无策之下,才会派了洪省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吃饭治病,不要作死。

死了他应玦,魏光义在黎慎韫那里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洪省过来忽悠了一通,哄得好像应翩翩喝了药吃了饭,还是承了他的人情一样。

左右应翩翩现在目的达到,有了新主意,也不和对方计较,满脸感动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忍不住有点想念池簌了。

之前每一次,只要是池簌把药端过来,都会细心地提前准备好果脯蜜饯用来遮苦味,洪省什么都想不到,这点伺候人的水平,连人家的小妾都不如,居然还好意思当太监。

应翩翩本来就一天没吃饭,再猛一灌药,差点把眼泪呛出来。

洪省关切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应翩翩放下药碗,酝酿片刻,擦了擦眼睛,一把握住洪省的手,动情地说道:“洪叔父,您说过,您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对吧?”

洪省心中一跳,立刻意识到,应翩翩接下来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话要说。

他连忙保证:“那是自然!我若有害你之心,天打雷劈!”

他这句话说出来,应翩翩猛然想起,似乎在原书中,应定斌找他密谋起事,给自己报仇,又告诉洪省绝对不能把消息说出去,洪省也是这样回答的:

“应兄你的丧子之痛我感同身受,你放心,这次起事绝对万分机密,我若是把消息向外透露半点,天打雷劈!”

原书中,他安然善终,并没有应验他的誓言,那么既然天不罚他,应翩翩自己动手来罚!

洪省,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想听到我接下来的话?

那你就听好了,听清楚了吧,这些话,即将送你走上死路!

应翩翩满脸惶然之色,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七合教总舵的地址在哪里!”

洪省愣住了,他不由失声道:“你说什么?!”

应翩翩低着头不吭声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根本就不是他。

洪省再也沉不住气了,连声问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七合教总舵的位置,那不是西厂打探到了消息,皇上才会下旨让你们前往那里的吗?”

应翩翩长叹一声,说道:“洪叔父,您先不要着急,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知。七合教的总舵确然在衡安郡无疑,就是这个具体的位置还不能确定。”

他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骷髅头形状的紫色奇石,正是先前池簌所赠的教主信物枭首令。

应翩翩原本不收,池簌却放下就走了,最后东西还是一直放在他手里。

应翩翩对洪省说道:“我曾经无意中邂逅过一位佳人,与她有过一段姻缘,可惜那名佳人乃是一位江湖侠女,不能随我回府。她离开之前告诉我,自己是七合教中的人,又给我留下了这样宝物留念。”

他叹了口气,一副甚为怀念的样子:“当时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只是后来同傅家结仇,一心想压他们一头,听说皇上想要知道七合教的情况,就动了心思。”

“我记得那名女子提到过,七合教的总舵在衡安郡,如果我想要见她,可以拿着信物来这里找人,唉,我立功心切,想起这件事,就和父亲说了,让他以西厂的名义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这样我就可以借这个机会来到此地立功。”

“然而到了衡安郡之后,我派人四处寻找那名女子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心中才有些慌乱起来。原本还要再行设法,竟然就陷入了牢狱之灾。”

洪省听应翩翩讲完了前因后果,一时之间,简直都不知道应该说他点什么才好。

应翩翩未免太过任性大胆了,连这样欺君的事情都敢做,偏生应定斌居然还惯着他!

对于应翩翩的话,洪省并没有完全相信,可是这倒是也可以解释应翩翩面对魏光义的态度了。

洪省来之前还在奇怪,像他这般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就算有几分骨气,但乍然遭受牢狱之灾,住到这样破旧的地方,又受到生命威胁,怎么还能忍得住不低头求饶,把该说的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