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年轻医修不少,但可以提供治疗,又能随队参加战斗的医修真不好找。失去宋浅意之后,队伍士气稍显低落。去往中央城的路上,打了两场无甚精神的遭遇战,收获八块玉符。实力差距下,本来可以速战速决,却硬生生打成缠斗消耗,耗死了对方。

四野夜幕降临,队伍沿溪而行。

潺潺小溪是黑水河的支流,水势不大,滑过碎石发出轻缓声响,如徐徐哼唱的催眠曲,四人这般听来,更觉疲倦。荆荻走进溪畔密林,决定让队友们休整一夜。

“就这儿吧,我来望风守夜,你们休息会儿,明早出发。”

荆荻挑了一棵高不见顶的大树,提起真元纵身一跃。

阵符师刘敬:“行,我也懒得走了。”

驭兽师徐三山的金瞳白虎卧在大树下,懒洋洋甩尾巴。

荆荻仰躺在粗壮树枝上,双手枕在脑后,单腿翘起,嘴里叼着一根甜草。

透过细碎枝叶的缝隙,能看见夜空繁星闪烁。风吹树林沙沙作响,不远处溪水潺潺流淌,春风沉醉的夜晚,很适合思考人生,或者思念意中人。

他的三位队友躺在树下,脑袋枕着白虎柔软的腹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进入每日复盘战斗,或者说推卸责任时间。

刘敬:“你说,宋师妹会回来吗?”

徐三山:“鬼知道。还是想想明天怎么打吧,你今天的爆破符打歪了,差点炸死老子!”

“我为什么打歪?你没按我的阵型跑!还有老郑,为什么跑出我的聚灵阵范围,真是阵法设给瞎子看!”刘敬愤愤道。

郑沐:“阿弥陀佛,我不打诳语,你的聚灵阵位置不对……”

每次讨论的最后,都会得出同样结论——“都是荆荻的错。”

因为荆荻是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队友,又是队长,队长嘛,就是用来背锅的。

四人安顿下来没多久,林间风声大作,枝叶剧烈摇晃,噼啪脆响,夜空浓云随风涌动,挡住明亮月色。

冷风卷起千万片碎叶,在林间狂舞。

微凉雨丝飘飞,郑沐摸摸脸颊,站起身:“下雨了?”

徐三山将脑袋埋进白虎长毛,试图掩耳盗铃,但雨势转眼就大。白虎喉间呜呜咽咽。

刘敬仰望大树,喊道:“下来吧,咱们换个地方避雨!”

四人白日战斗消耗太多真元,又受了皮肉伤,在没有医修帮忙的情况下,还未完全恢复,都不想燃烧真元挡雨取暖。

荆荻跳下大树:“走吧。”他略有些烦躁,总觉得最近运势不好,诸事不顺。

刘敬想活跃气氛,讲了两个关于“雨天闹鬼”的冷笑话,没有人发笑,结果只让冷雨更冷。

小队强打精神,重新出发,来时细草微风岸,潺潺溪水声。

去时凄风苦雨,溪水随雨势大涨,声势浩大的冲刷砂石。

泼墨般夜空下,风雨穿林打叶。荆荻走在最前方,忽然长剑一横,拦下身后队友。

刘敬定睛看去,十余丈外,密林空隙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立着,鬼魅一般。他大惊失色:“真有鬼啊!”

除了荆荻,三人都吓了一跳。白虎毛发悚立,低吼示威,准备战斗。

紧张僵持中,荆荻微微蹙眉,觉得此人身形熟悉,直到那道黑影开口:“师侄要往何处去?”

“怎么是你?”荆荻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徐三山性子急,忍不住问:“这什么情况?你们明月湖的长老?”

“不是。”荆荻轻咳一声,“那个,应该算是我,小师叔吧。”

此人原先叫他“师姐”,后来叫他“师兄”,现在叫他“师侄”。虽然入门晚,年龄小,却被归清真人,如今的明月湖圣人看中,收入门下,所以论起辈分,还比他还高一辈。

荆荻的队友不知其中渊源,略微放松些,却听荆荻喊话道:

“小师叔,当年骗你,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你要是记恨我,等出了秘境,咱们再切磋!”

那道黑影好像听到什么笑话,轻嗤一声:“我奉圣人之命来此,无意与你纠缠。你跟了孟雪里那么久,他人呢?”

他踱步向前,青衫鼓荡,一道无形、强大的力量自他周身溢散,充斥方圆十余丈。

威压之下,林中风雨淅沥,落木萧萧,四人却觉寂静得可怕。

林畔溪水湍流,春潮带雨晚来急,也急得可怕。

荆荻面色骤变。

第63章镜花水月

“你这小师叔,什么来路啊?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刘敬传音道,一边悄然转动阵盘,想占卜吉凶。

对方声音青稚,年龄应该不大,起码比荆荻年轻。说话却老气横秋,而且通身气派,威压深重,修为应在荆荻之上,这一切违和又诡异。

四人冷汗涔涔,白虎不安地低吼。

荆荻神色不太自然:“此人名叫宁危,是归清圣人的弟子,与我有些……咳,旧怨。大家当心!”

宁危本该拜入寒山。当年在南北交界地带的小镇,是张溯源等人最先发现他根骨适合练剑,就要带他回北地。荆荻听到消息,带着一众明月湖弟子赶来,知道来迟一步,便想放弃,然而好事弟子却与荆荻打赌,赌他能不能从寒山剑派手里抢人,赌注不过是一坛酒。荆荻年轻好胜,受不得激,探查宁危情况后,琢磨出一条昏计。

明月湖众人只见他男扮女装,穿裙戴钗,不知与那孩子说了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孩子拐来。就连寒山三人也被他骗过一时,以为明月湖真的有女修,知道真相后,愤恨不平多年,前些天还向孟雪里告状。

等宁危回到明月湖,眼看尘埃落定木已成舟,荆荻除去伪装,师姐变师兄,将小孩吓了一大跳。他们身旁,忍耐了一路的明月湖弟子们轰然大笑。

荆荻当年声名鼎盛,气焰嚣张,明月湖弟子哪敢笑他,背后便笑话宁危,小小年轻不学好,竟学得贪花好色,见色起意,居然对荆师兄心生妄念,活该被捉弄。

宁危作为明月湖众人枯燥修行生活之外的笑料,只得默默忍受,性情日渐阴郁。这种玩笑看似新鲜有趣,却暗藏恶意,如果生气恼怒,别人还要说你没有气量,怎么开不起玩笑?

只有荆荻明白,事情不是其他师兄弟笑话的那样。

当年他暗中查探,得知宁危家境贫寒。生父脾气暴躁经常酗酒打他,只有姐姐和母亲待他好。但母亲前年生病死了,姐姐去年被父亲卖给富户做小妾,投井死了。他爹见儿子交了仙缘,怕遭报复,连夜卷走家里值钱东西跑路。

于是荆荻扮作女子,将宁危父亲捉回来,交给宁危处置。宁危没有动手打人,只要回了姐姐和母亲的首饰,便对荆荻充满感激。

荆荻原本想说,这几样小玩意儿不值钱,你如果随我回明月湖,要多少有多少,转念一想,开口却说:

“小事而已,不值得你道谢,我真的看你合眼缘,只恨我迟来一步,唉。寒山很好,可惜常年冰雪覆盖,人也冷冰冰的。明月湖不一样,我们在南方,四季温暖如春。如果你来了明月湖,你手上这冻疮,再也不会生了。”

他拉起宁危的小手,在红肿裂口处凃抹灵药。虽然是修行界最便宜的药膏,但治疗区区冻疮,效果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