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过来的所有人全部都跟着落下眼泪,季管家老泪纵横,上前扶她,可是没有人劝得动她,最后是找来了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才顺利地把她带出去,把尸体带回顾家。
等药效过去,沈眷依旧保持着安静,确切地说,她像是三魂六魄都没了,静得有些吓人。
顾树歌的遗体没有放太久,葬礼定在除夕前一天。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能排得上名的企业家都来了,媒体被安保挡在外面,只能拍到一些侧影。
那天下着雪,天很阴,沈眷穿着一身肃穆的黑,抱着骨灰盒,季管家跟在她身后,为她撑着伞。
顾树歌的墓地在她父母的边上,沈眷走过去,她像是没有灵魂,手脚机械地把骨灰盒放进墓穴。墓园的工作人员,来掩埋时,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情绪爆发,喊着顾树歌的名字,推开工作人员,要把骨灰盒拿回来。
现场瞬间乱了,季管家立刻安排顾家的安保行动,把所有宾客都请出墓园,并把入口全部封死,以免媒体混入。
沈眷找回了骨灰盒,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小歌真的不在了。在被子弹击中的时候,她就彻底消失了。
她再也不能对她好,她说一万遍我爱你,她也听不到,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季管家没有打扰她,带着人一起退到了外面,给了她最后的告别时间。
沈眷抱着骨灰盒倚在墓碑上,从白天,到夜晚。
她没有疯,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可正因为清醒,才更痛。
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呢,为什么在她以为能和小歌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又把希望生生地夺走。
墓碑上字已经上了漆,顾树歌三个字很刺眼。沈眷把骨灰盒抱得紧紧的,满脑子都是顾树歌对她笑,叫她姐姐的样子。
她再也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余生这么长,她没有小歌了,她要怎么熬。
直到入夜,气温骤降,季管家过来,他说了一句:“让小歌安息吧。”
沈眷才慌了,连忙把骨灰盒放进墓穴里。
她想到本来小歌是有机会投胎的,她会投一个很好的胎,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她不会记得她,不会想念,不会痛苦,她会过得安逸快乐。是她固执,自大,不肯听和尚的话,留住了她,才让她魂飞魄散,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是她害死了小歌。
她不该再霸着她,不该再一意孤行。
第六十八章
漆黑漆黑的地方,没有一点光。
沈眷行走在其中,她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茫然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亮光。然而沈眷的心情毫无波澜,黑暗与光明对她而言,并没什么区别。她机械地走过去,走进了光明里。
那里是一座校门,门口许多孩子背着书包出来。一张张稚气的脸庞在眼前闪过。
沈眷站在原地,任由他们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她就看到小歌从校门里出来了。她穿着校服,头发扎起来,轻快地朝她走来。
沈眷紧张得连动都不敢动,眼睛却已经湿润了,她盯紧了顾树歌,嘴唇颤抖,叫她的名字:“小歌。”
顾树歌停了下来,径直地朝她望过来,然后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姐!”
沈眷含着泪水,出神地望着她,怎么都看不够。顾树歌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朝她跑了过来。
沈眷的心滚烫起来,她伸开手,顾树歌撞到她的怀里,然后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沈眷抱空了,她怔怔地转头,就看到了另一个她。
顾树歌跑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在她的怀中蹭了好几下,才仰头看着她,问:“姐,你等我很久了吗?”
那个沈眷穿着和顾树歌一样的校服,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说:“等了一小会儿。”
顾树歌很自然地从她怀里出来,拉住了她的手,小脸上满是依恋,眼睛亮亮的:“姐,我今天听老师说了一个寓言故事,我讲给你好不好?”
那个沈眷牵着顾树歌,她们背对她走了。
声音越来越远。
“好啊,小歌说,我听。”
“从前有一个勤劳又善良的农夫……”顾树歌的声音稚气而清脆。
她们一大一小,走在夕阳下,两旁的行道树格外高大。
沈眷醒过来,脸上满是泪水,她坐起来,打开灯,木然地看着身边的位置,脑海中反复地回忆刚才梦中的场景。
这是小歌上三年级的时候,那年她上初三,和小歌在一个学校里。她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放学路上,小歌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事都和她讲一遍,被老师表扬了,要告诉她,考了一百分,也要告诉她。
那年小歌九岁,刚从爸爸妈妈过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学着一个人睡,可是每天早上,她都会发现蜷在她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迷迷糊糊地醒来,会说:“姐姐,我睡着睡着就到你的床上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记忆竟是那样清晰。
沈眷木然地流泪。
葬礼已经过去半个月,不知哪一天起,她每晚都会梦见顾树歌,梦见都是以前的一些事。
沈眷得了很严重的失眠症,幸好有这些梦,每晚她都会强迫自己睡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她没有去看时间,呆坐了许久。
天快亮的时候,她觉得好像有点饿了。于是她起来,下楼。
厨房里二十四小时都准备了食物,瘦肉粥温在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是为她准备的,沈眷知道。她盛了半碗,喝了两口,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一阵剧烈的反胃传来。
沈眷把吃下的都吐了干净,吐得只剩酸水,等到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她冷静地把污秽处理干净,顺手还把碗洗了。
走出厨房,季管家已经起来,见了她,越过她望了眼炖在锅里的粥,问:“您吃过了吗?”
沈眷点了下头,只当已经吃过了。
季管家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半个月,沈眷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瞧上去完全只剩一把骨头了。但她自己感觉不到。季管家道:“那您再睡一会儿?”
沈眷没有点头,公司里还有点事,她下午要去英国收拾小歌的遗物,顺带查查祝羽在国外的事情,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公司里积压的事,得先处理了。
可是为什么要处理呢?小歌已经不在了,她不用看着公司了。她木然地想。
“再给您炖锅粥吧,海鲜粥怎么样?小歌小时候就喜欢我亲手炖的粥。”季管家跟在沈眷身后问道。
沈眷死寂的眼中有了波动,像是林间照入了一束朝阳,泛着微微的光芒:“你炖。”
季管家暗自叹了口气,他本来不该提逝者的,可是董事长只有听到小歌两个字,才会有点反应,他忙说:“那我现在就去。”
沈眷点了下头。
她走进书房,林默早一天就把文件都送来了,她看了几份,眼睛看到了办公桌上的羽毛笔。这是小歌用过的。她停下来,看着羽毛笔看了许久,从口袋里掏出符袋,符袋上没有任何变化,里面的养魂佛和符纸也都没有变化。
她把符袋握在手里,不知第几次地唤:“小歌。”
gu903();眼睛干涩得发烫,她得了一种随时随地都会落泪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