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想了想,打开相关历史记录列表,按顺序点开第一个上楼的风衣男。这位仁兄被门厅高温烤成行走的大型汗腺,面试注意事项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名。
A01号视频也是以面试者进入侦探办公室开始。
彼时,侦探的姿态更懒散,像刚睡完午觉,一闪而过的前几帧星琪隐约看出她刚打了个哈欠。
侦探的开场白就一句:“站、坐,随意。”
风衣男人高马大,颇有气势地往房间中央一杵,不像是来应聘助理,倒像是来面试秘书的,下巴一抬,“站着就行。”
侦探转了下椅子,“陈小华,男,32岁,前报社摄影记者,四年前海城新闻摄影奖冠军。”
“没错。”陈小华很自豪,“去年我拿的是银奖。”
侦探抛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报社离职?”
陈小华不卑不亢道:“单位改编,和新领导理念不合。”
第二个问题同样是注意力和记忆力水平检测。
“面试的一共有几个人?告诉我细节。”
“一对不知道来干嘛的小情侣,两个小年轻以前要么干二手房中介,要么是卖保险的,最后来的是个胖子。这五个你面试都不用面了,来凑热闹的。有个面相严肃的老大哥拳脚有功夫。”
陈小华一口气说完,后脚跟一碰,俯视着侦探,得意而又挑衅。
侦探不以为意,朝他招招手:“你离我近点。”
陈小华象征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侦探站起来,双手按着桌面,上身越过办公桌三分之一的宽度。
陈小华选择站着,或多或少是有点俯视和压制的意思,刚才短短两分钟,结合他说的话,看上去他的外向型气场占据了主导位。
但侦探一个动作一句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气场陡然间发生变化。
侦探语气淡淡的,“再过来点。”
陈小华不甘示弱,像侦探那样,双手按着桌面,直直地看回去。
侦探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报社离职,选择这份工作?”
画面上方悠悠飘过一条弹幕。
柯北:[来了来了,真实の凝视]
陈小华嘿嘿笑起来:“工作之便拍了点照片嘛,镜头又不会说谎啰。报社不让这么干,有的是人让我这么干。抓奸在床,我最擅长。”
侦探表情不变,缓缓坐回去,“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陈小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鬓角汗如雨下,恶狠狠地瞪了眼侦探,转身大步离开。
星琪撇撇嘴,低头看了眼胸。
跟偷拍狂比起来,可能做缩胸手术的目标还比较无害?
星琪捏了捏软甜瓜,关电脑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她就醒了,顶着隔壁的抱怨,翻箱倒柜找出件丹宁夹克,她试了试,面料很硬,应该不会再上侦探的勾。
她租借的出租屋离铜山路232弄很近。
过了八点三刻,她穿上羽绒服慢悠悠走过去,到4号建筑前,离约定时间只差了两分钟。
参加复试的共有八人,和星琪同一天面试的七个人来了三个,偷拍男陈小华,以及陈小华口中会点拳脚功夫的严肃男。
星琪对这位老大哥印象很深刻,他仍板着一张法令纹极深的脸,静若风霜下萧肃的苍松。
陈小华今天没穿风衣,换了套宽松透气的运动装,显然是被第一次面试的高温烤出了阴影。
不止他,八个人有一半都穿得比较薄。
裹得最厚实的无疑是星琪。
陈小华看到她,眼光滴溜溜地在她胸前打转,八成也看了视频。
星琪忍了一分钟,苏姐推门进来,“时间到了,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屋里八个求职者面面相觑。
陈小华自以为是领头羊,率先问道:“那什么,复试场地不在这儿吗?”
苏姐笑着摇摇头。
陈小华再问她在哪儿复试,她只说上车,去了就知道。
侦探不在车上。
小巴开了一个半小时,从繁华热闹的市区内环一路驶向偏僻空旷的郊外,停在新开发区一座尚未完工的大厦楼下。
里面出来几个穿荧光马甲的建筑工人,跟苏姐打过招呼,带面试人员去一楼大堂,又拿出两箱工装防护服,一打安全帽。
苏姐按尺码发下去,“上面冷,拿这个挡挡吧。”
旁边工头笑呵呵地分发安全帽:“工地还在施工,要做好必要的安全措施。”
在车上还好,进了四面透风的大厅,早有两个年轻人冷得跺脚,防护服发到手立马穿好。
星琪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没怎么挨冻,但这时不能直接套防护服,只好脱下外套。
八名面试人员除了苍松铜钟般的中年严肃男,脑门上顶的问号一个比一个大。
陈小华自视甚高,不停地向苏姐发问,但苏姐不是三言两语绕过去就是干脆笑而不答。
一行九人乘电梯上了顶楼的工作间,苏姐又给每人发了只眼罩,“面试需要,请大家配合。”
陈小华憋不住了,斥道:“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是来面试的不是来跟你玩捉迷藏的。”
“就算真的捉迷藏,也是面试内容。”苏姐看了他一眼,环视其他人,“今天完成面试的,劳务费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打到各位预留的账号上。”
一句话堵得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戴好眼罩,八个人防护服上都被挂了绳索,被人一步一步牵到室外。
星琪方向感不是很好,感觉兜兜转转,似乎一直在顶楼打转。
有时候她又感觉脚下也在移动。
耳边风声忽强忽弱,不时另有机器运转的声响,冷意持续加强,她冻得脸和手都麻了。
有人抗议为什么还不能揭开眼罩,苏姐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风中也有些打颤,“马上就好。”
终于听到苏姐说好了,星琪立刻举起冻成十根胡萝卜的手指,扒开眼罩。
顿时吓个半死。
他们站的并不是顶楼,甚至连天台都算不上,是在塔吊的吊臂上!
吊臂铺了层三米宽的透明钢化玻璃板,再下面是至少两百米的高空。
面试者里面两个较年轻的男生失控大叫,一边哭爹喊娘,一边手脚并用往回爬。
“我不玩了,我不面了,我放弃了,快让我回去!”
一名三十来岁的女性干脆两眼一翻,一屁股坐在玻璃板上。
星琪木木地望着天台,连离她最近的是偷拍狂陈小华都没留神。
她也很害怕,但她害怕的反应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先拽了拽防护服上挂着的绳索,猜测是标准的蹦极装备。
她原地跺了两下脚,站定,默默背诵起复试通知附加的PDF文档。
这时,侦探的身影出现在天台。
她依然着正装三件套,外面套了件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被风吹得微微发红,比眼泪鼻涕一大把的面试人员有风度太多。
“开场两分钟,淘汰人数,3。”侦探看了下腕表,“再给你们一刻钟,跳下去的算完成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