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板给查理何倒了一口茶:“你们亨利拿她也没办法?”
“有什么办法啦?这个女人一举拿下了海东的印花机,还是一个全新的谁家也没用过的牌子。宋家大少爷,就把这个订单给她了。一下子把今年的任务全部完成了。哦呦!洋婆子都快把她捧到天上去了。除非……”
“除非什么?”年老板问查理何。
查理何摆手:“也不可能的。算了!算了!就是被这个小女人搞得烦了点,有她在洋婆子面前嚼舌根么,我们这里被她看得紧一点。”
“啊呀!何经理呀!我们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对吧?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就算我没办法帮你解决,好歹也有个人,能听听你的烦恼。”年老板是只老狐狸,这个查理何这么吞吞吐吐,实际上就是要他顺势问他,那他就问呗。
“除非海东厂取消这个订单。”查理何拿出雪茄,年老板给他点上。
查理何抽了一口烟,手指夹着雪茄:“不过你想想一个德国人开的一家不大的厂,能生产出来什么好机器?有一句讲一句,去买这种机器哦!我真的替宋老爷生了这么一个被女人迷昏头的儿子担心哦!宋老爷这个女人,那个女人,女人不要太多哦!什么时候被女人左右生意的?宋大少爷,我怀疑连这个女人的腥气都没闻到,已经什么都捧到她面前了。父子俩真的是天差地别。”
提起了宋老爷,年老板知道查理何是什么意思了。
年老板昨夜也是积了满肚子怨气,要是平时,宋舒彦要败家关他屁事儿?现在这个何强让他帮忙,还有他也心里憋着一口气。
“我刚好明天要回宁波一趟,宋老爷最近在宁波老家。”
查理何带着刚刚拿到手的小黄鱼回洋行,见秦瑜急匆匆地上了一辆汽车,查理鄙夷地一笑,走进洋行。
宋舒彦派了车来接秦瑜去海东纱厂。
纺织机代理部说到底还是一个销售部门,这个年代销售叫得多直接?“跑楼”,顾名思义就要泡客户那里。
海东是他们部门最大的一家华资客户,秦瑜去为客户服务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客户未必需要她这样的服务,除了宋舒彦。
作为上辈子生产运营管理的一把手,怎么把现场给管好,才是她的强项。又是在汽车行业,后面又读EMBA,秦瑜是理论是实践一样都不缺,更不缺的是精力,跑马拉松的女人,有的是耐心和耐力。
宋舒彦一个下午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测量现场地面,看着她在稿纸上画当前布局,跟他分析为什么现场这样布置不合理。
宋舒彦汗颜,这么多的问题都是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像是个睁眼瞎一样,任由它存在。
秦瑜坐在宋舒彦的办公室里,整理着一个下午的收集的资料,听宋舒彦说:“不走不知道,走了才吓一跳,原来有那么多问题。”
“其实很正常,谁家没这么多问题。你像布局这块,其实你看最早的老机器布局还挺合理的,后来工厂发展了,看见有空地儿就往里塞了,一拖再拖也就过去了。”秦瑜快速写着。
宋舒彦和自己是存在代差的,秦瑜在这辈子尽量不沾东洋的东西。
但是上辈子她对日本的几位企业管理大师是非常敬仰的,日本从战后飞速发展离不开日本人精益求精的精神,汽车行业封神的精益思想就是来自于丰田模式。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别人已经给你总结归纳了这么多年,能不火眼金睛吗?
“你这个字缺胳膊少腿的,我都看不懂了。”宋舒彦拿着她写的单子。
秦瑜拍脑袋:“要命了,这是我速记的一些符号,我会注意的。”
自己写着写着简体字就出来了,以后真的要注意了。
“你怎么懂那么多?”
秦瑜抬头:“你怎么不问爱因斯坦为什么懂那么多?为什么特斯拉懂那么多?”
幸亏这是一个天才辈出的年代,宋舒彦被她给问懵了。
“我估计能在周五,给你出一个初步的报告,出报告容易,但是真正的执行并且改善太难了,这个还需要你下大的决心。一定要扛住压力往下做。”
就凭那个陈华平一脸不屑的样子,秦瑜都知道要改进有多难。
“这个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推下去的。”
“我知道相对于你现在地两班倒,这样一周夜班,一周白班,提出的插入半个班来替换出来人,让人有休息和学习的时间,你可能会遇到很多的阻力,但是我相信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培训和学习,工人能够提高技能之后,他们会在效率和质量上,给予工厂正向反馈的。”
宋舒彦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工人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应该给予工人应有的尊重,这一点我完全同意。所以给他们休息时间,请老师来给他们扫盲,我完全没有意见。工厂是需要新的思维。我愿意去尝试。”
在管理上,宋舒彦是一个非常听得进去意见的人。这一点秦瑜老早就知道了,至少在跟他推科恩的印花机的时候就发现了。
“昨晚我很开心,你拒绝用东洋布料,对我们的布料有信心。”
他也想打破人们对国产布料的固有印象。
“因为我看到市场上东洋人的面料占了主导地位,我希望国产布料能站起来,尤其是他们跟我说了固本肥皂跟利华兄弟公司肥皂的竞争中能胜利,海东一定也行的。”秦瑜说这话非常真诚。
“会的。我也是对国货一直在最底层非常烦恼,我也希望我们的布料能够打败东洋布料。成为真正的物美价廉的产品,而不是质量差价格低的代表。”
“哪一个国家的工业不是从质量差往质量好走的?德国制造不也曾经是质量低劣的代名词吗?你看他们现在的机器,已经跟英国的设备相差无几了。咱们得有信心,也得要时间不是?”
“是。”宋舒彦抬起手腕看了手表,“已经快六点了,我们先去吃个饭,我再送你回去?”
“不了,我要去云海,我约了六点半教嘉宁游泳,过来之前我吃过点心,晚饭就免了。”
“好吧!我也要回家,我顺带送你。”
“也可。”
宋舒彦有些失望,不过昨夜傅嘉树的话,已经让他彻底清醒,只要自己不是单身,秦瑜永远不会给他机会。先解决自己那无可奈何的婚姻吧!
给她拉开了车门,等她坐进去之后,宋舒彦才转到另外一边上了车。
此刻还没离开的陈华平,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缓缓开动的汽车,想着下午,这个小女人煞有介事地问这问那,少东家看起来还把她说的话当真了,他怎么能任由这个妖精在海东兴风作浪?
车子开到云海大饭店门口,傅嘉树和傅嘉宁兄妹也刚刚到。
秦瑜推门下车,傅嘉宁看见她,像是小鸟一样飞奔过来:“姐姐。”
傅嘉宁勾着秦瑜,叫车子里的宋舒彦:“舒彦哥哥,我和姐姐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