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周晋珩不至于自以为是到以为他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回赠自己,像这样一股脑都收拾进一个箱子里,分明就是不要了,打算丢掉。
江一芒在一旁干着急,边下楼梯边劝:“哥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了送哪儿去啊?欸哥你慢点走,小心台阶……哎呀再生气也别真丢掉啊,都是花钱买的呢。”
听到这句,从打开门到行至楼下一直没吭声的易晖突然有了反应,他抱着纸箱在周晋珩面前站定,侧头看着江一芒,眉宇间似有疑惑:“丢掉,为什么丢掉?”
江一芒猛拍胸脯大松一口气:“吓我一跳……我就说嘛,你们俩坐下好好谈谈,有什么矛盾不能摊开说啊?”
易晖转过脸来时仍旧没有表情,周晋珩试图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一点伪装后的不自然,可惜一丁点痕迹都寻觅不到,若不是开口说话时伴随着浅淡的呼吸,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纸人。
他把手中的箱子往前送:“你的,拿走吧。”
周晋珩嘴唇半启,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刚才打的腹稿顷刻间烟消云散,只言片语都没剩下。
原来不是丢掉,是还给他。
他下意识不愿抬臂去接,好像只要不接过来,就可以当做易晖从没拒绝过他,从没有把他的真心像不要的垃圾一样丢出来。
沉默拒绝肯定是没用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再尝试争取。周晋珩忽然想起带来的东西,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摸。
仓皇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把戒指掏出来的时候,他还仔细辨认了正反方向。
这是周晋珩这辈子第二次打开戒指盒,却远没有上一次从容。他知道这不是合适的时机,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心只想把人留住,只要能留住,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一手捧戒指盒,一手开盒盖,打开时戒面好朝向易晖。
“戒指,早就准备好的。”兴许太紧张,周晋珩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只察觉到喉结正在随着吐字发颤,“还有我妈留下的一对镯子,说要给儿媳的,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
等回家我拿给你看——这句周晋珩没说得出口。若是易晖表现出愤怒或者伤心,他反而有理由多说一些,可易晖毫无反应,江一芒口中的“发火”他根本无缘得见。
易晖连看都没看那戒指一眼,又将箱子往前推了推:“拿走。”
每说一次“拿走”,周晋珩的心就凉一截。好在他不是容易被打击到的脆弱性格,趁江一芒去接那箱子,上前拉易晖的手,要把戒指给他。
不管戴不戴,只要不拒绝,只要肯收下就好。
两人皮肤相触时,易晖条件反射地躲开,箱子没抱稳落在地上,戒指盒也被碰得歪倒,里头的戒指掉出来,在地面弹了两下,骨碌碌往门外滚。
这次反应快的竟是易晖。他大步追到院子里,在戒指滚至下水道边上时弯腰捡起,让随后跟上的周晋珩扑了个空。
他终于不得不看一眼那戒指。
戒圈整体素淡简洁,却在显眼处并排刻了两人的名字。这是小傻子一直以来的愿望,他曾在周晋珩假装睡着的时候,趴在床边托着他的手小声念叨过。
看见易晖的眸光闪烁了下,周晋珩的心又提了起来,本能地上前一步。谁知不过眨眼的功夫,易晖返回身去,把手中的戒指扔进箱子里,再次费劲地把那箱子抱起,转向周晋珩时,眼中那点或惊讶或委屈的光芒已然灭了。
“都在这儿了,拿走吧。”易晖说,“以后别送了。”
之前是他设想了许多“以后”,现在又是他主动掐断。
听来有些自私,可他不想再陪着他折腾了,到这里就够了。
气氛陷入沉寂,到底是旁观的两位不明状况的先耐不住,江雪梅放下铲子从厨房里出来:“怎么了,闹别扭了?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一晖快把东西放下,招呼你朋友吃饭了。”
江一芒也跟着打圆场道:“对对对,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闹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闹”这个字冷不防戳到了易晖藏匿在心底的某根弦。回了一句“不是朋友”之后,他没来由地急躁起来,把箱子当做武器,随着步伐前进,把站在门口的人向外推。
周晋珩节节后退,退到外面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抬手撑住门框:“晖晖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我会……”
“别这么叫我,不准这么叫我……“起初还是正常偏低的语调,后来易晖陡然拔高音量,几乎是用吼的,“你走啊!”
话音落下,那被他抱了许久的箱子承受不住重量,在推挤中底部破开一个洞,哗啦啦掉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
有哆啦a梦图案的伞、巧克力模具、香薰烛台、玩偶、相框、拼图,使用过的香氛精油、画笔、颜料,还有零散的几包糖果,大部分是去年在山下周晋珩给他买的,剩下的则是几个月前去s市时哆啦哼哼拜托司机给的。
前者或许因为厌恶一直没碰,后者说不定是装在兜里带回家,为了留个纪念。
眼前的景象过于荒谬,周晋珩自己都好像刚得知这两者其实是同一个人。
小傻子说过不能接受欺骗,哪怕以关心做遮掩的欺骗也不行,选择掩耳盗铃的时候他就该知道。
结果显而易见,易晖不想做合并题,如果两个人只能存活一个,他的选择是杀死对他好的哆啦哼哼,留下伤害过他的周晋珩。
易晖蹲下身把散落在地的东西重新往箱子里捡,叫江一芒去拿胶带过来修补箱子。
刚才那竭尽全力的一吼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仿佛跟这箱子一样被撕开裂缝,有源源不断的真实情绪在汩汩往外冒,缝越扯越大,怎么都补不上。
索性扔掉胶带,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扔。周晋珩不肯接,他就都扔在外面的水泥地上,总之不要留在家里,不要再让他看到。
“哥……哥你干吗呢?你住手啦,不是说好不丢掉的吗?”江一芒拦不住易晖,转而恨铁不成钢地扯周晋珩的袖子,“你快说点什么呀,快哄哄他呀!”
周晋珩却好似失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易晖扔到一半想起什么扭头跑回屋里时,他也只怔怔地目送他进去,再看着他拿着什么东西走出来。
“这个也是你的。”
易晖这次连靠近他都不肯,隔着三五米距离就扬手把的东西往外扔。周晋珩没躲,任由那重物迎面砸来,堪堪擦过脸侧,金属尖角在皮肤上划开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
在江一芒的尖叫声中,周晋珩抬手抹了一下脸,看到手背上的血渍时,仍然感觉不到疼。
听见易晖说“你可以走了”,他木然地垂眼,看着地上躺着的摩天轮挂件。他记得小傻子曾把它挂在背包上,珍惜地捏在手心,摆弄它长而密的流苏。
刺目的阳光被边缘的碎钻反射到眼中,周晋珩恍惚又想起四年前那个傍晚,摩天轮的彩灯倏忽亮起,在头顶落下一片温软柔和的光。
那时候,他的小傻子红着脸跟他紧紧挨在一起,想牵他的手又不敢,只好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生怕他把自己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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