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上前,蹲下来伸手摸上卫长宁的额头,细细算来,在知晓身份前,她仅仅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她与君琂成亲,一次便是长秋宫刺杀,或许缘分就那么好,冥冥之中早有牵连。
她想起那次刺杀,呼吸沉重几分,伸手想看看那道伤痕,触手时,卫长宁已惊醒,她面带紧张,将自己胳膊往毯下藏去,俯身算作行礼,“殿下。”
无故吵醒她,皇后觉得抱歉,站了会,道:“成香已找到。”
卫长宁眼神迷蒙,飘浮在空际,她品味着这句话,最终才道:“殿下得偿所愿了。”
话语带着淡淡的讽刺,皇后也不介意,压住心底的酸痛,凝视卫长宁洁净的脸颊:“你不愿意?”
“愿意与不愿意,我能选择?”卫长宁唇角含笑,扬首而望,眼神却是毫无温度。
皇后被她的笑意惊得凝滞,卫长宁并不像表面那般温润近人,相反很冷很冷,心意瞬间混乱,她张开言道:“我对不起你……”
“殿下想多了,我并非不讲理之人,人人都有苦衷,无需自责。”卫长宁适时打断皇后的话,将身上的薄毯裹紧,唇角笑意浓厚。
她笑得释然,皇后却无释然的心思。卫长宁若是说上几句怨怪的心,她有满腹的话语可以解释,偏偏她没有一句,反过来劝她不要自责。
一句话堵住皇后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解释,皇后眸中有愧疚与怜爱,闪烁其词:“你、你不要多想,当年的事沐云与你有恩,我不会苛责,你只需将身体养好,其余的事情我替你挡着。”
卫长宁眼波里幻化出淡淡涟漪,摇首:“我无心于此,殿下见我活得这么好,也不用愧疚,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医也帮不了你。”
她平静如水,发生这么多的事,变得愈发沉静。皇后从她身上看出几分君琂的从容,两人竟有一丝相似,她定了定,道:“我先回宫,你好好休息。”
皇后匆匆离开,庭院里又恢复宁静,卫长宁打了哈欠,躺回去又睡会,看着日头,太傅应该快回来了。
君琂与皇后错过,林璇将皇后到来的消息报与她知,庭院里的话林璇听得清楚,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君琂眼神闪过淡淡感伤,不曾像皇后那般流连,匆匆一瞬间就消逝,见到卫长宁后,展颜道:“今日太阳很舒服,不能再睡了,晚上容易睡不着的。”
卫长宁歪了歪脑袋,今日青色长袍,领口处的云纹愈发映得肌肤似雪白皙,君琂看着心动,俯身捏了捏软软的脸颊,凝住眼眸:“与我说说,成香怎么回事?”
“你都知晓了,为何问我呢?”卫长宁拍开她的手,没事总掐她,一点都不好。
君琂望着她:“我不知道为何成香突然出现在道观附近,又恰好被蒋怀的人找到,顺理成章的带到陛下面前,说出你的身世。”
卫长宁眉梢弯起,笑意盈盈,戳戳自己的脸颊,得意道:“你亲亲我,便告诉你。”
又耍无赖,君琂不理她,挥手示意林璇退下,走近卫长宁,见到她得意之色,过去揪着她的小耳垂,冷声道:“所有事情都是你谋划的?殿上故意提醒蒋怀你出生道观的事,引他怀疑,后面一连串的事自然发生?卫长宁,你胆子真不小。”
卫长宁果不其然地一笑,脑袋朝她那里歪过去,由着她揪着,委屈道:“你整日心神不宁,不如将此事戳穿,你也会开怀不少的。”
君琂那日在殿下就心存怀疑,然而卫长宁凡事都会与她商量,不会擅自做事,也就按下那份疑惑。今日蒋怀带着成香与玉虚去见皇帝,她就更加怀疑是有人在推动这件事。
思来想去,唯有这个不省心的人。
她虽说气恼,更加心疼她在大理寺受的折磨,听她乖乖承认,也就不气了。
卫长宁不喜欢被她捏耳朵,斜看她一眼,哼了一声,道:“以后不许捏我耳朵。”
“好,不捏。”君琂答应她,伸手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一本正经道:“错了吗?”
“错了。”卫长宁乖乖认错,避开她的手,蓦地想起一事,这事非是她错,忙道:“我错,你也有错,不能我自己一人认错。”
据理力争的模样,令君琂顿住。确实,先错的她。
卫长宁善于包容她,她险些忘了,自己也错得离谱。她沉默下来,卫长宁拽着她的手,拉着她在躺椅上坐下,她蹭着君琂的肩膀,低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计较了。”
她不是爱计较之人,先生瞒她,也是因为怕失去她,担忧她的安全,只是有些事终究瞒不住的。不如自己解开,反争出几分主动权,在纷乱的朝堂中,慢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卫长宁身上带着伤,亦弥漫着淡淡药香,君琂闻到后,心软说不出话来,她拥着卫长宁,满足她方才的要求,贴上她冰冷额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
白日里庭院虽说无人,君琂依旧不自在。亲了亲,她反倒先红了脸颊。
卫长宁偷笑,在她垂眸的时候,自己凑过去,呼吸在瞬息变得灼热起来,她吻上君琂时,微微合上眼睛,感受这份美好。
君琂就知晓她不会安分,挣扎不开,咬了咬她的唇角,见她委屈的松开,愤懑不甘。
她先道:“有伤都不安分。”
卫长宁大度,不计较她咬自己,言语却不见收殓:“安分做什么,不安分才好,我近日都无事可做的,想着如何‘不安分’,我不能总让自己委屈。”
话里有话,君琂知晓她指的是君圩折磨她的事,她默默叹息后,低声言道:“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你不好处置的,我自己就可以,你相信我,不会令你难做人的。”卫长宁回绝她。
君琂叹息:“我的错,我来弥补,可好?”
“可我不能总躲你你的羽翼下,皇后心思明显,我亦不愿错过,李棕从我手里抢去的,该还我的。”卫长宁低笑,却令君琂心底蓦地一疼,她拥着卫的力道倏然加力。
“好,只是眼下不可想得太多。”君琂道,她指尖落在卫长宁的膝盖上,暗自垂下眼睫,问她:“还疼吗?”
“你给我揉揉。”卫长宁靠在她的身上,眯着眼睛,等着先生给她按揉。
隔着厚实的外衣,按着也没有多舒服,君琂揉了两下就停下来,反问她:“你怎么找到成香的?”她找了三年都没有人,卫长宁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的?
她不揉了,卫长宁瞥她一眼,淡淡笑了笑。
一旁的君琂从她的笑中看出几分不正经,她有一瞬间失神,真怕她又突然说:“亲一亲我,就告诉你。”
卫长宁不知她的想法,与她认真道:“有几人见过成香?玉虚散人见过,还有谁?”
君琂讶然,道:“成香是你找人假扮的?”
“只要玉虚散人咬定那就是成香,谁会置喙?”
君琂叹服,久久无法言语。卫长宁靠在她的肩上,窃喜道:“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太正直了些,皇帝算计多少人,我从中也得了些心得。”
“真是个坏人。”君琂嗔怪,戳了戳她的脑门,眼中亦是宠溺。
卫长宁笑了笑,道:“只是沐家那里需要争取,不知外祖母可会伤心,烦请先生替我悄悄走一趟,我待他们初心不改,血脉之事,亦是我难以更改的。”
君琂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卫长宁笑着眯着眼睛,极是开心。君琂突然道:“你对皇后那般生疏,到底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