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匆忙,连马都没有带,纵使衣衫得体,也略显狼狈。她一路走去书斋,幸好是走路,便不觉得太冷,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袍,大步往书斋跑去。
书斋在东街,距离颇远,元安嘀咕道:“世子为何总这么倔强,侯府让您滚,您回浮云阁就好,做什么真的出侯府。”
侯府愈发逼仄,令人呼吸不畅。卫长宁与侯爷一番争论,心中怅惘,侯爷赶她出府,也正合她的心意。街坊之间都是相连的,宵禁后都会将坊门关闭,待次日再打开,卫长宁脚步极快,就怕赶不上宵禁。
两人小跑着,陡然听到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极为清晰,卫长宁便避在一旁等候骑马人先过去。
黑夜并不算太黑,天色明月银辉倾泻而下,洒在坊间,照亮了小小天地。
卫长宁站着等候,马却在她身旁停下,诧异道:“卫世子?”
卫长宁闻声抬头,韩元刚毅的面容的映入眼帘,她俯身一礼,道:“韩将军。”
大半夜遇到文弱世子,韩元觉得奇怪,勒住缰绳看向愁眉苦脸的元安,玩笑道:“世子这是被赶出家门?”
韩元并非拘束之人,与卫长宁也有几面至交,尤其她即将要娶太傅,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他随口一个玩笑,卫长宁的面色凝重,两府离得近,瞬息就猜出事情原委,好意道:“世子可需马?我借你两匹,明日再还。”
“多谢将军。”卫长宁道谢,旋即接过马鞭,元安先上马,卫长宁想起它事,韩元与太傅暗地里走得很近,此事还是勿要让她知晓,她抬袖行礼:“此事还请将军保密,勿让太傅知晓。”
少年郎做事任性,半夜出门多少有危险,纵使被赶出家门,去沐国公府或是君府都可,毫无必要在坊内逗留。
韩元多少体会些她的心情,家有妻子多半与太傅相同,他同意:“我明白,世子快些回去。”
卫长宁策马向东街走去,等她走远了,韩元才发现不对劲,侯府在北边,世子怎地往东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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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内除了床榻外,一应俱全,元安将两张木桌拼在一起,也不洗漱,直接躺在上面睡觉。
卫长宁没有睡意,在自己木箱里翻出早前作的几幅画。这些年,她极力改变自己的字迹,画技上却是一如往昔,这些东西根深蒂固,难以去除,索性她就不作画了。
这样,木箱里几幅就显得极为珍贵,那副白鹤图被顾笙买了去,不过凭借她的智商也不会起疑心。多半觉得自己居心叵测,极力学习代王的画技,借此来接近太傅。
她将木箱搁置在书斋暗处,自己伏在桌上睡到天亮。元安睡得不舒服,桌子太硬,他腰酸背痛,将桌子放回原位,世子也出来了。两人去外面用过早饭,去新宅,那日与太傅商量好的,休沐日在新宅见面。
主仆到的时候,太傅早就在厅里候着了,卫长宁打发元安将马送至将军府,自己小跑着进府。
府内景色尚可,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与君府构造相同,只是因无人的缘故而缺少君府的恢弘气象。雕栏玉宇,亭台楼阁,朱门开启后,闻见府门后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君琂来时就将府内格局大致看了下,暗自惊心,卫长宁的心思不简单,可以说她对君府内的构造很了解,单单几月是不可能改造出来的。顾笙说的对,她确实‘蓄谋已久’。
宅内仆从训练有素,见到太傅亲自过来,也不显慌张,真的将她当作女主人。
卫长宁进去后,呼吸厚重,君琂将方婢女方奉过来的清茶递于她手中,轻声道:“急什么,我今日都不会走。”
卫长宁眼中潋滟水光,极是爱人。君琂瞧了一眼就不再说话,反将构造图至于她眼下,道:“我改动几处,你再看看如何,若是不喜欢再改。”
这张图是卫长宁画出来的,既然君先生说好,那便是好。她笑道:“那我吩咐他们去改,还有主院,先生可看过了?”
“没有,等你一起。”君琂将图递给仆从,这里的人虽说眼生,但对人态度谦逊,比起卫国侯府强了很多。
卫长宁身边不只有元安,其余的人都留在新宅,毕竟自己身边得手人用得多,侯爷也会察觉,寄人篱下,到底不太方便。
两人穿过抄手游廊,往主院走去。游廊里的绿蔓爬得很高,一道天然绿色屏障,绿意盎然,富有生机。
主院没有名字,卫长宁就一直搁置,君琂也察觉到了,其余院子上面都设了匾额,唯独这里没有,想来等着她的。
方踏进主院,外面有人急急而来,是太傅府的人,道:“太傅,卫国侯夫人入府,道是交换您与卫世子的庚帖。”
魏珺好似很急迫。君琂看向卫长宁,她今日穿着湛蓝的素青袍子,身姿笔直,站在那里犹如冬日里不惧严寒的青松,面容艳丽,恰好的浅淡粉色令她肌肤雪腻。
卫长宁拿捏着魏明,便是握住卫怀慎的把柄,父子反目是迟早的事。君琂并没有觉得卫长宁错了,她若是一直软弱下去,便无出头之日,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君琂沉吟,须臾后,道:“令林璇去办此事,以后卫国侯夫人来商议两府婚事,都令她去办。”
太傅不是寻常女子,日日上衙,也没有时间去办理自己的婚事。
主屋里是空的,什么都摆设都没有,君琂略显惊讶,卫长宁尴尬道:“我并不知晓先生喜好,就一直空着,不如先生自己来设置。”
虽说尴尬的话,可她的眼睛亮亮的,令君琂心里暖暖的,她并不是擅自主张之人,再者这间屋子是两人居住,哪儿能因一人喜好而设。
君琂只提了几处,其余的交于卫长宁。她更在意的是书房。书房不在主院,在靠近府门的院子里,另设一院。书房外的庭院宽阔,比之主院还要大些,且暗处都有人守着。不过现在却没有人。
卫长宁将书房构造图交给君琂,道:“这座庭院是先生的,我的人不会踏进一步,我自己也是,不妥的话,先生再改。”
君琂是太傅,每日求见的人很多,文书奏疏也多,因此,卫长宁贴心地将这间院子扩大。占地也很广,推门而进,里面是隔间的。几重书柜后别有天地,更设置可以让人暂时休息的小榻。
布置得很好,贴心。君琂只改了一处,在书柜后改造一间暗门,小榻似有些小,令人搬进一张梨花木头的床榻。
卫长宁眼睫跳了跳,耿直道:“先生以后打算睡书房?”
君琂睨她一眼,没有回答。卫长宁示意纸笔记录的人说话,那人是她的心腹,立即道:“这里好似不太适合,太傅若累了可以回主屋,两院离得很近,几步就到。”
“就是就是,很近的。”卫长宁附和。
然而君琂并不打算与这对主仆争论,望了一眼那人:“你是这里的管事?”
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那人也明白主子对太傅的欢喜之意,忙道:“是,太傅吩咐的话,小的记下了。”
墙头草!卫长宁瞪着他,仆人抓着纸笔被太傅唤到另一处,错过她愤恨的眼神。书房的君琂自己的,卫长宁便跟着她,不好说话,只听着她的意思,大致虽说都不动,可她偏偏要换的那样,比动了十几处还要让人揪心。
卫长宁怏怏不悦,在君先生转身的时候,她冷冷望了一眼仆人,那人极为忐忑,欲哭无泪,低声与她道:“您为何在后置办隔间?置办隔间,为何又要设置供人休息的小榻?”
还有半句他不敢说出口,这不是故意让太傅提出意见修改?
卫长宁哑口无言,那是因为君府书房便是如此,她便故意整改,可是、可是太傅不按寻常思路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