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杨把元存勖送到附近的医院。幸好他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医生说在医院里休息一两日便可好转。才办完手续,陶淑仪便来医院找到了我,让我去看看秦玉峰。
“他怎么了?”
陶淑仪摇摇头,“他一直在海滩那里,已经坐了一个晚上,我担心他想不开。”
我便和陶淑仪一起到了悦澜海滩。乌兰的苍穹之下,海浪深得融入了暗夜,只见那个曾经健硕的身影忽然变成一片孤弱的叶子,在这天与海的衔接成片中,格外渺小,格外空虚。只需看一眼坐在那里的背影,便可感觉出他已经绝望得欲弃尘世。
“阿峰——”这是我第一次不再称呼他为“秦先生”。因为他曾经说过,我不必这么客气。
他抬了抬头,向我看了一眼,依旧默然。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以前不确定阿澜在哪,是否活着,尚有幻想在心;而今,知道她还活着,却是活着都不肯见我,都要远离我的所在,反而倍加沉痛。”
“缘来缘尽,缘浅缘深,都是上天注定的。阿澜既然决意飘摇四海,不问红尘,那便表示:你们的缘纵然深,却已经尽了。”我轻轻说道。
“我该怎么办?”他的眼睛,痴然望着眼前的海。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长久处于悔过与犹豫之中,徒然受苦,一无所得。”
“如此,让我独自饮下这苦楚吧。”
“可是,饮下这苦楚的人并非你一个人啊!何不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劝慰道,忽然觉得这句话像是劝慰自己。
“淑仪对我的感情,我自然知道。然而——多年来,这中间,一直隔着一道屏障。”
“无论这道屏障是她的父亲,还是阿澜,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
“我对不起阿澜。”秦玉峰沉痛的说道。
“我倒欣赏已经飘然而去的阿澜,她此刻的心一定是最静的。她若放下,你又有什么可以牵系的呢?这多年来,难道你的清苦还不够吗?神瑛侍者灌溉绛珠草,所求的并非是后者一生的眼泪,乃是其重新来过而再续情缘的勇气。”
秦玉峰似乎受到了些许触动,道,“数度读红楼,从未有这样的感知。我不知道,这会是阿澜的所愿吗?”
“你我皆非阿澜,自然不知其真意。只不过,想想人之常情就知道了。她若真心爱你,绝不愿你痛苦终生。”
秦玉峰摇摇头,道,“浮生若梦,荏苒间白发已生。再不明白,真是白活了。”说着,他便拉我站了起来,一起走向一直守候在海边别墅旁的陶淑仪处。
月下的她,与那日初见时午后光影里的女子相比,剥离了无名的妒意,而多了几分自珍自谋的睿智。
临别时,秦玉峰忽然说道,“那日你问我,如此帮你究竟为何,我那时不能确定,现在却是可以明说,只因你虽非红颜知己,却是忘年知音。”
“忘年?你并不老。”我听了,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