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简来冲着营地疾行而去。
他速度快如疾风,营地周围分明有许多守夜之人。
可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靠近,便有寒光一闪,割破了他们的咽喉。
几乎是眨眼之间,十几个兵丁一同轰然倒下。
喝酒吹牛的兵丁们终于发觉了异样。
急奔到同伴身边,“没喝酒就倒了死、死了一剑封喉”
军营里立时慌乱起来,“有敌情戒备”
可还是不断的有人倒下,甚至连一声呼唤都来不及发出。
江简来飞掠间夺取人命,他眼中血红的牡丹越发的浓艳,宛若花中之王,浓郁之色泫然欲滴。
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愈发的浓重,尽管他已经很快了,快的让那些人的血不能洒在他身上,可那些人的血腥味仿佛能追着他似得,萦绕在他周围,不管他又多快,都不能甩开。
这血腥味让他愈发烦躁。
“你就是个杀人的恶魔你会遁入魔道”
“嗜杀成性冷血无情”
昔日同门的鄙夷喝骂声,又回到了耳边,他抬起一只手捂住耳朵,却并不能阻止这些声音。
“不,我杀他是有原因的,他该死”江简来眯眼说道。
耳边的那些叱骂声,像是在往他胸膛里那团火上添柴倒油一般。
烹煎灼烧着他的胸膛,让他愈发愤怒失控。
“唯有你能控制自己弑杀的欲望时,你就能回来见我了。”师父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就是刚刚对他说的一样。
“我能忍”江简来抿住嘴唇,“我能”
须臾之间。又有好几人倒在他的利刃之下。
他抬眼望月,有几分心寒。
忽而一张美好的容颜,像是突然显现在月亮的光晕里,又像是他心底投映出来的。
他猛地收住剑,胸膛里的烈火似乎被压下了几分。
“玉儿。”他低喃一声。
站在他对面的兵丁终于有机会嚎叫出声,“嗷怪物啊”
江简来血红的眼眸微微一眯,腾身而起,他离开的速度比来时更快。
他竟没杀那兵丁,没杀那把他叫做怪物的兵吏。
他只想快点见到她,再快一点,也许她对他,真的有用。
方郡守赶到军营的时候,军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儿,压抑的呜咽声,当了兵的男人,便是哭,也不能像小姑娘一样嚎啕大哭。
方郡守看着军营里横七竖八的尸首,脑袋嗡的一声,他两只脚像是踩在棉花里,“世、世子爷呢”
“世子喝醉了,在主帅帐里。”
方郡守自己似乎走不动了,他被人扶着,几乎是架到了世子面前。
世子果然和几个将领,醉倒在地,唯有这帐中酒味儿太浓,压过了血腥之气。
方郡守咬牙切齿,却是松了半口气。
郡守府内,平静而祥和。
夜已深,多数人已经睡熟了。
秦良玉梦中睡得不踏实,无意识的皱眉翻了个身。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抚摸在她光洁的脸颊上。
那只手带着克制的颤抖。
他想要了她,就在现在
她的睡颜那般美好,像一朵娇嫩的睡莲。他若强行要了她,或能发泄了胸中那一腔烈火,可她的安然静好就被彻底的撕毁了。
她会怕他,恨他,怨他或者再也不愿见到他,更不用说心甘情愿嫁给他了
江简来咬牙隐忍,他收回颤抖的手,正欲离开。
秦良玉却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之事,骤然惊醒过来。
“哎哟娘啊”
“不怕。”他哑着嗓子说,“我在这儿。”
“就是你在这儿才吓我一跳,你能不能不要每天三更半夜都这么不声不响的坐在人床头,吓死人了好么”秦良玉低声娇喝,说完才见他情况似乎不太对。
他竟没有用那种冷冷嘲讽的语气驳斥她,只是按着胸口默不作声。
她鼻翼微动,“怎么好像有股血腥味,你受伤了么”
江简来心头一紧,“没有。”
“那你怎么了”秦良玉在黑暗中靠近他。
他浑身抖的更厉害了,她身上那种少女的芬芳,夹着凉凉的薄荷香,软软的润润的,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看看克制住心底的那股冲动。
“你怎么在抖”
“你会唱歌么唱一首给我听。”江简来似乎是怕她看到他血色的双眸,不由闭上了眼睛。
秦良玉微微点头,她轻轻吟唱着儿时父亲教她的歌。柔美的曲调,轻快的歌词。
可她此时嗅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感受着他浓烈的肃杀之意,心头的畏惧挥之不去,那歌词曲调也变了味儿。
江简来按住额头,那里一跳跳的,他克制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这样不行,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情,用气来唱。”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闷。
即便秦良玉不懂,却也听出了他声音里隐忍的痛苦。
“用气我是用气在唱啊”
“不是气息,是身体里的气,人的灵气。”江简来闭着眼睛,低声说道,“你先控制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你怕什么怕我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他声音低沉。这话却说的认真,秦良玉心头没来由的忽而塌陷下去一块,变得软软的。
“我不怕。”她点了点头,看着极度克制的江简来,莫名的心疼。
“回忆轻松美好的事,用当时那样美好的心情唱。”江简来低声说。
秦良玉想了想,“我可以跳舞吗,边唱边跳。”
江简来沉默片刻,“好。”
秦良玉掀开被子,她里头只穿了亵衣。
黑暗中的江简来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似乎并不受夜色的阻碍,她莹润光洁的皮肤,即便在黑暗之中,他也看的分明。
她是那般美好,如初绽的花蕾,带着诱人的芬芳。
冷汗遍布他的全身,一个念头不停的从他心底腾升出来,“要了她,要了她就不用忍的这么辛苦了尝尝她的味道,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滋味”
熊熊的烈火不止在他的胸腔里燃烧,似乎已经灼痛了他的全身。
他克制不住自己,豁然起身,迈步走向她
“风儿吹,燕儿飞”
秦良玉微笑着跳起舞来。
屋里摆着八仙桌,几把圆凳,一架屏风。余下给她跳舞的地方并不大,黑夜里也看不清这些东西,可她的舞步却像是有灵性一般,恰可以避开这些。
她套在身上的长裙,披在肩头的广袖罩衫,随着她的舞动上下翻飞,如轻风,如燕儿。
江简来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她。
她嘴角的笑容随着舞动,渐渐绽开,如皎月当空,如朝阳初生。
江简来不由看痴了。
一曲毕,秦良玉并没有停下来,她换了另一首更为轻快的曲子,继续跳着。
她发觉自己跳舞的时候,江简来身上的焦躁之感似乎渐渐的变轻了。
她听到他退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她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曲接一曲的跳着。
脚腕酸痛,她没有停,肩膀疲累她也没有停,唱的嗓子都微微干哑了,她也仍旧坚持。
直到她听闻江简来的呼吸声已经平缓下来,他斜倚在床柱上,似乎睡着了。
她才慢慢停下,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他闭着眼,歪着脑袋靠着床柱,呼吸均匀平和。
秦良玉舒了口气,忽而想到自己刚被劫去山寨的那晚,他也是在她跳舞的时候,就这么睡着了。
那晚,她还遇见管瑶姬给他送药。
莫不是他有什么病
秦良玉欲把他放平。让他舒服的躺在床上,只是刚一碰他,他立时惊醒过来。
他倏而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秦良玉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
江简来伸手揽她在怀,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温热,带着松木甘甜的清香,一股醇厚的暖流在她口中化开。
她的四肢百骸都舒畅了,适才跳舞的疲惫之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
“你就快可以医治你母亲的病了。”
“嗯”秦良玉心头一顿。
“等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气时。”江简来的眼眸已经恢复那郁郁沉沉浓墨般的颜色。
他抬手抚摸着她细滑的脸颊,愤怒嗜血的欲望已经平息,可他竟还是那么想要她
此地不宜久留,不然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睡吧。”
他抱起她,放在床上,捏了捏她脸上软肉,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房间里,就像他出现时那样。
空气里还遗留着淡淡的松木香,和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秦良玉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和被他抚弄过的脸颊那种通体温暖舒畅的感觉还未消失,否则,这真像一场春梦。
江简来回到连云田庄时,恰逢朝阳初生。
晨露映着和煦的阳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泽。
江简来俊逸的脸上挂着一抹轻笑,那笑容比朝阳更炫目。
“庄主”冯捷等人,一夜都未敢入睡。和神清气爽的江简来比起来,他们显得憔悴又疲惫。
“没有山庄阵型的压制。没有安神汤,庄主昨夜必受苦了吧”冯捷语气有不忍,也带着些试探。
“不过是杀了几个人,”江简来垂眸笑了笑,“昨夜挺好的。”
冯捷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庄主杀人已经不会良心不安了吗那种控制不住嗜血欲望的愤怒已经不存在了么这么说来,庄主离成魔又近了一步吗
冯捷面无血色,面容愈发憔悴。
“咕咕”几声鸟叫。
江简来抬头向天空看去,一直鸿雁展翅高飞,天空高阔,鸿雁肆意舒展着羽翅。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任谁都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谁都不想被控制,哪怕控制他的是自己心底的欲望,他亦然。
“庄主。师祖来信了”竹青快步跑来,“师祖的鸿雁传书”
冯捷闻言,神情一禀,目光灼灼的看着竹青手里的信笺。
江简来抬手接过信笺,缓缓打开。
师父的字迹他一眼就辨认的出,师父的落笔永远是那么大气磅礴,力透纸背。
“师祖有何交代”冯捷忍不住问道。
江简来的目光微微凝住,他俊逸的脸上多了几分狐疑。
见冯捷面目焦急,他索性伸手将信笺递给他看。
“破劫之人已出现,切不可再滥杀无辜,滥杀成魔,修心成佛。师父等你回来,告知你身世。”
寥寥数字,冯捷脸上却颇为复杂。“不可再滥杀”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何曾滥杀即便昨夜我所杀之人,也都是舔过血腥之人。”江简来面色沉冷。
“庄主,英王世子率兵往五灵山去了说是要剿灭五灵山”忽而有人禀报。
江简来微微眯眼,嘴角轻勾,“那正好,咱们也回去瞧瞧热闹。”
“庄主,师祖信上说”
“我保护五灵山,不算滥杀无辜。”江简来轻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