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与你明说,沈皓行寻不到你,且这王妃的位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沈皓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接着道,“平州可不似上京,沈皓行给不了你的,我倒是能给,毕竟平州如今是我说得算,随意给你拟个身份不是难事。”
沈皓长眸子一亮,忽然兴奋道,“下月是我母亲忌日,若是那日她能看到我成婚,定会开心至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皓长抬手将她打断,“你这几日好好休养身子,那日成婚时,你若再这般态度,我可不愿忍了。”
沈皓长说完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回头看她,“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与沈皓行的确不同,在我这里,你没得选。”
沈皓行中剑后便陷入一片黑暗。
眼前只有走马灯般不断地回放着当初梦魇的那些片段。
从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纠缠,到最后宁妱儿在林中奔走,凄惨的死在一间茅草屋的时候,沈皓行再一次流泪醒来。
此时的他已经身处秦王营帐,昏迷将近半月之久。便是身子骨再硬朗的人,也虚弱到无法下地行走,得知宁妱儿还未寻到,沈皓行当即喉中涌出一口鲜血。
常见又倒出一粒有安给的护命丹递到沈皓行面前,他却没有接,用帕子擦净了唇角鲜血,缓声道:“将所有能用之人,调去寻她。”
常见不敢耽误,转身便朝外跑去。
沈皓行喝过药,再次躺下,他一合眼,宁妱儿死在一堆枯草上的画面便挥之不去的再度出现在眼前。
沈皓行这次没有着急,而是耐心地去回想每一个画面。
待片刻后常见回来时,便见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去取纸笔。”
常见不知他要做何,却也是半刻不敢耽误,很快便将笔墨备齐。
沈皓行提起笔时,急咳一阵,几滴鲜血溅在白纸上,他浑然不觉,提笔开始作画。
半刻钟后,常见叫来一位随军幕僚,这人对东夷一代甚为熟悉,见到沈皓行的画时,指着一颗树道:“这是雪松,东夷之地常见此树。”
沈皓行正是因为梦中看到了此树,才恍然反应过来,宁妱儿最后死去的地方,兴许正是在东夷。
“那这是何物?”沈皓行轻咳一声,指着另一处问道。
幕僚道:“这是燕雀草,常见于平州与营州一代的山上。”
范围太大,还是不利于搜寻。
沈皓行想了片刻,哑声道:“那先生可知,有何处的山峦上既有雪松,又有燕雀草,且在近段时日里,没有落雪。”
他记得梦中宁妱儿奔走的那一路上,并未看到积雪,而此刻营长外大雪纷飞,显然不会是在营州附近。
幕僚没想太久,便回答道:“那便是平州了,七日前平州的大雪便停了,如今想来落雪应当已经消退。”
“平州……”沈皓行若有所思道,“先生可知平州一代的山峦,何处小溪不断,怪石林立,有些平坦如砥,有的尖峭似刀,如同这般……”
沈皓行抬手落在画上,“似状登天石柱,还有这样如鱼戏水的……”
沈皓行将能记住的东西全部画在纸上,连那间茅草屋也没有落下。
幕僚思忖了一阵,忽然道:“根据王爷的描述,兴许是那柳河北山附近的双石顶。”
“双石顶……”沈皓行深吸一口气,缓缓合眼,片刻后,他攥拳起身,对常见道:“传令下去,派一队人去平州鲁王府,再带一队人随本王去双石顶。”
沈皓行话音刚落,常见还未来及相劝,秦王便到了。
他一早便带兵出去剿了一帮突厥,这边刚回营地,听下人说沈皓行醒了,连铠甲都未曾卸下,直接便来看他。
见沈皓行面色苍白的站在桌前,目光幽冷,便不由蹙眉道:“四弟这是要作何?”
他身上沾着浓烈的血腥味,肩头护甲微微翘起的棱角上,还挂着拇指大小的头皮。
沈皓行轻咳几声,淡道:“本王无事,秦王不必劳心,眼下有一桩要事需要处理,不便与秦王相谈。”
秦王常年在外领兵,与这几个兄弟们皆不算亲熟,自从今年回京之后,太子与楚王明里暗里都对他处处针对,齐王又在刻意与他攀交,倒是沈皓行,明明最得父皇的疼爱,偏又对朝事避而不及,待他也是不冷不淡。
秦王端出兄长的架势,耐下心想好生劝上两句,却没想到沈皓行片刻都不想等了,恨不能披上大氅便冲出去做他口中的要事。
“有什么要事你非得现在去做,实在不行,本王帮你去。”秦王睨了眼桌上尚未收走的药碗,蹙眉道。
“秦王今日领兵辛苦,不如早些下去休息,至于本王的事,你还是莫要插手为好。”沈皓行见他不让,语气里也失了耐性。
帐内氛围变得逐渐压迫,沈皓行索性自顾自地开始穿衣,待他穿戴整齐,披上大氅从秦王面前走过时,秦王忽然抬手挡在他面前,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儿令牌朝他丢去。
“拿好了,回来可要还本王的。”
眼下正逢战事,出城必须有总将下发的令牌,不然便是违抗军纪。
沈皓行将令牌接住,微微怔了一瞬,没有说话,却是在心里将这笔人情记下。
如沈皓长所说,在平州的地界寻一个身份给宁妱儿算不得难事,不出两日,他便呈了帖子差人送去上京。
帖中写道,他与平州当地的一位乡绅之女一见倾心,愿迎娶那女子为鲁王妃。
平州距上京不算远,快马不出三日便到,皇上看到这帖子的时候,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甚至连这女子的姓名叫什么都没有看清,便允了此事,当天下回的帖子便从上京往平州送去。
一来一回刚至五日。
一切都在沈皓长的意料中。
他兴冲冲的带着婚服来找宁妱儿。
婢女将婚服在宁妱儿面前展开时,她平静的眸中看不出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