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仲骁听到动静,转头朝叶和欢跌倒的方向瞅去,然后瞧见一道笨拙的身影趴在地上起不来。
摔了个狗刨地的叶和欢倒吸了口凉气,就连手掌心也好疼,忍不住想掉眼泪珠子。
我的腿骨是不是断了?
她的大脑里刚闪过这个恐怖的猜测,一双皮鞋出现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叶和欢顺着那裤腿抬起头,看见是郁仲骁时,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蓬头垢面的样子有些滑稽。
“不是让你先走了吗!”郁仲骁的语气不是很好。
她没有顶撞,可怜巴巴地冲他伸手:“小姨父,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郁仲骁蹲下身检查她的双腿,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暗松了口气,然后也闻到浓重的汽油味。
他稍偏头,发现她的旁边躺了个汽油桶。
“小姨父你受伤没?”叶和欢殷切道:“我在车里很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想着能不能帮忙。”
郁仲骁抬眼,望着她,眼底是她看不真切的内容。
难道自己帮倒忙了?
叶和欢眼珠子转了一下,正想着该怎么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他自己是专程来救他的,听到郁仲骁低低的嗓音,他说:“把羽绒服脱了。”
“什……什么?”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胸口。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身上全是汽油,火一点就着,如果不想变成一具焦尸,把衣服脱了。”
叶和欢忙不迭脱下羽绒服,甩得老远。
郁仲骁瞅着那件衣服,又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身,长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叶和欢因为身体失重,双手忙攀住郁仲骁的肩膀,牢牢地攥紧,生怕摔下去。
“小姨父,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她说。
郁仲骁因为她的手劲,眉头微微一蹙,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抱着她朝外边走去。
叶和欢靠在他怀里,因为贴得近,甚至听到了他沉稳的心跳声,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加快,她觉得在这种患难与共的氛围下,应该说点什么促进感情,于是搂着他的脖子套近乎:“小姨父,你是第一个抱我的男人。”
见他依然不做声,她又再接再厉:“刚才在车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怕你出事,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报完警,立刻抱了那个油桶去找你,不过说真的,好重,你看,手心都磨破皮了。”
说着,她像个寻求奖励的孩子,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郁仲骁低头看了眼,借着加油站旁边的路灯光,看到手心渗出的血丝,呼吸间,掺杂着女孩护手霜的淡香。
郁仲骁望着那五指纤纤,但随即便移开了眼,没有安抚的话,抱着她走向那辆牧马人。
“小姨父,那些人怎么办?”碰了冷板子,叶和欢也没不高兴。
“这些事警方会处理。”
打开后座车门,因为身高的缘故,郁仲骁必须弯下身把她放进车里。
狭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两人挨得近,叶和欢的手搭在他的肩头,闻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混杂着淡淡咸咸的味道……
在她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味道,郁仲骁已经退出车外,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放到她旁边,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把沾了汽油的衣服都脱了。”他看了眼她那件黑漆漆的毛衣,然后背过了身去。
叶和欢的耳畔,是他低沉的声音:“现在车上没换洗的衣服,先穿那件大衣,其它,等进了城再说。”
因为刚才的树林事件,最起码,此刻的叶和欢唯这位小姨父的话是从。
尤其是在关乎自己性命的严重问题上。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因为一颗火星子成为一具黑焦尸,等郁仲骁合上车门,叶和欢立刻开始脱身上的毛衣。
脱到一半,她又心生警惕,瞟向车外的男人。
郁仲骁背对着越野车,而他的位置,又恰好挡住车窗,避免了车内的情形被人窥去。
叶和欢也发现,他的左肩胛骨处,墨绿色的毛衣有一大块暗色,突然之间,她就明白那咸咸的味道从何而来。
是如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迄今为止,在她过往十几年的记忆里,父母失和,家庭破裂,少年被遣送出国,却甚少有人这样待过她。
她盯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令人心安到移不开视线。
细小的雪花慢慢旋转着,落在他的肩头,又慢慢融化消失。
腿上放着他的大衣,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有所感应,郁仲骁忽然转过了身,隔着覆了一层薄薄雾气的车窗,两人四目交接,男人深邃的眼神,让她胸口里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揪紧大衣的纽扣。
恍惚间,她想起,昨天晚上,她给他盖被子时,郁仲骁醒过来时投过来的眼神。
直到前方几道刺眼的车灯光打过来,叶和欢像从梦中惊醒,忙转开了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