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不敢看她,只是应了声:“今晚我们继续,只要多努力几次,一定可以的。”
小瑜儿剜了他一眼,嗔道:“昨晚那么凶,人家都是五品了,却还被你弄疼了。”
李元道:“床不是没塌嘛。”
小瑜儿笑道:“知道知道,您这位大刀客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妙到毫巅,便是夫妻之事也是只会把力量倾泻向我,而不会影响到床。”
夫妻俩相视一笑,而前些日子“离家出走”的事早没人提了。
谢瑜忽道:“我有些担心二姐,平日里,她每月都会悄悄派人给我来信,可这一次.她已经有三个月没给我信了。
这说明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我在这儿,外面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微垂着头。
只是安静,就足以让她显出一种莫名的忧郁。
她眸子里藏着孤独。
她深爱这个男人,愿意与他浪迹天涯,可终究她却还会思念亲人。
李元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数日后。
阎君娘娘庙。
灰衣男人安静地立在山崖上,他身侧飞舞着几只乌鸦,背后则是一棵刚刚爬上山、蹲在悬崖上给男子遮蔽阳光的树姥姥。
远处的庙宇,则正传来动静。
楚王王女换了白袍的守卫衣袍,正在神庙中行走。
而庙外却是六抬大辇落定。
辇帘掀开,其中走出的男子锦衣玄袍,袍背刺绣黄金蛟龙,端的是威风无比。
树姥姥道:“是楚王。”
一只乌鸦又道:“楚王来找项颜,但神庙守卫不见外人,项颜也不想见楚王,可楚王却说着父女情深,想见一面。”
“这样啊”李元随口应了声,然后道,“你六娘好像有些孤独,你若是没事可以陪陪她。”
“好呀!”
乌鸦叽叽喳喳道,“我也喜欢六娘。”
李元笑着点点头,今天他来就是这事,于是便准备离开了。
可一转身,他身形猛然顿住,然后叫住那些也正要飞离的乌鸦道:“楚王和他小女儿的关系很好吗?”
乌鸦摇摇头,道:“没有呀。
娘亲的铜镜里照的清清楚楚,那王女是个可怜人,平日里在王府便是一直被欺负被羞辱的那种姑娘,她没做过一件坏事,所以照了铜镜才没发疯,娘亲也才同意收下她,让她去神庙。”
另一只乌鸦道:“肯定是项颜现在做了守卫,楚王想通过女儿来向娘亲靠拢呗。所以,他才会三番五次的前来。”
“三番五次?”
李元双眸忽地动了起来。
一种阴暗的波纹忽地就跟着荡漾起来。
哪怕他现在双眸中尽是光明,但却越发衬托出那种暗潮阴流涌动时的森冷。
他彻底停下脚步,居高临下,负手而立,俯瞰着远处。
他眼中,楚王正拾阶而上。
可楚王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的眸子瞬间往下,落定在抬辇的六人身上。
然后又落在了一人身上。
那个人,正好奇地打量着神殿四周,可没有任何异常。
无论是身侧的七品数据,还是体内的阴阳二气,都没有异常。
李元收回视线,眸光阴晴不定,继而露出笑容,淡淡道了声:“陪好你六娘。”
“知道啦,爹爹。”小乌鸦乖巧回答。
暮色的皇宫正在喧闹之中。
一声声“急报”从远而来。
可有地方喧闹,便有地方安静。
此时,龙吟殿中,天子未归。
而值守殿堂的两名宫女中,有一人却忽地偏离了她原本该在的轨迹,而进入了卧室,旋即好奇地左右张望,打量四周。
门外传来另一个宫女的声音。
“快点打开机关,完成任务。”
那入了卧室的宫女飞快行动,旋即在一片咔咔声响里,墙壁后出现了一个暗阁。
那宫女飞快进入,然后看到了桌面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风筝。
风筝已经很旧很旧了,其上的墨迹也已暗淡,只是依然能清晰辨出“自强不息”这四个大字。
宫女并没有去动风筝,而是快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微作倾倒,便有液体流淌而下。
液体点在那墨迹之上。
很快“自强不息”四个字开始慢慢消失。
做完这一切,这宫女离开撤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暗阁,继而抓出一块绸布将周边轻轻擦拭,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宫。
御书房里
少年天子安静地坐在太后身侧,一同听着那雪花般纷飞而至的急报。
天子面容丑陋,相比起来,太后完全是仙女了。
正常人都无法想象太后这般的美艳佳人怎么会生下天子这种丑八怪。
但天子却又和先皇颇为相似,如此一想,便只能说皇室一族的血脉特殊且强大了。
刷刷刷.
奏折翻动。
太后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奏折,又推给少年天子。
她双眸微闭,暗金指尖微微翘着。
奏折内容很简单。
南蛮已经入侵了,并且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就吞了整个魏国。
魏王出逃,跑到了原绵州道的韩国。
如今,各国来信,所求便是外敌入侵之际,当同盟以御外敌。
这些信便是求援信。
很快,少年天子也看完了。
“陛下以为如何?”太后淡淡问。
姬护道:“既是南蛮入侵,自当共同抵御。”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道:“皇儿,你来拟写奏折,先调动飞熊,镇西两支军队南下。”
这些年来,谢薇自然没闲着。
除了原本的两支雄军之外,还阔展了四方军队——镇西,镇北,安东,平南。
这其中自以安东,平南两支军队最为强大。
这四支军队,每军皆有六万人,对外则号十万人。
姬护坐来,慢慢拟旨,传出然后见天色变晚,便又告退。
只是他退去后,太后却依然坐在御书房中。
她在等人。
很快,她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那是瀚州铁骑的一位万夫长,是如今大将军——谢峰的心腹。
太后从桌上抽出一封圣旨丢了出去,然后冷冷道:“明御南蛮,暗吞燕赵
这般大计便皆托于将军之手了。
安东军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届时以闪电之速,同破燕赵。”
那万夫长恭敬行礼,然后离去。
太后吹灭烛火,整个人沉浸在黑暗里,一双凤目幽幽地盯着墙上的天下舆图。
天下大势,唯快不破。
机会只有一次。
大哥以及她亲手组建的安东军不会让她失望的。
次日,一早。
百官上朝。
待到午间,又一一退去。
而到暮色时分,谢薇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地前庭传来义正言辞的嘶叫。
“臣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南蛮入侵,正是我中原大地齐心协力之时!
挡蛮夷于外,才是当务之急!
太后切不可此时出兵燕赵,如此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谢薇是六品,这些声音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面色顿时发白。
嘭!!
她将手中瓷杯狠狠摔砸出去!
然后拍了拍手。
两道宫女身影落下。
谢薇冷声道:“让他闭嘴!”
可就在这时,那声音忽地有了变化。
“臣自知如此明谏乃是死罪!
可臣欲为天下苍生请命!
太后,请您收了成命!
杀蛮!杀蛮!杀蛮!!!”
那声音大吼几声,继而忽地平息下来。
不一会儿,一位宫女返回,轻声道:“太后,是兵部侍郎朱景之,他他是死谏。”
太后气的胸口起伏,怒斥道:“逆贼!逆贼!逆贼!!他这是为天下苍生吗?”
然后抛出一块儿虎符,道:“既已捅开,那兵贵神速,你速去令瀚州铁骑今晚便出兵东方,在燕赵知道消息前,能吞多少是多少。”
“是,娘娘!”宫女领命,迅速离去。
而随着她离开安神殿,皇宫暗巷里不少暗卫涌出,这些暗卫每一个都与这宫女作相同打扮,然后飞快往各处而去。
谢薇略作思索,又拍了拍手。
她身后阴影中再度走出一名宫女。
这些都是她的心腹精锐,个个儿五品。
谢薇再度抛出一块令牌,道:“调皇城卫入宫!封锁一切消息!
再令人迅速查抄朱景之府邸,看看是什么人逼他这么做的!”
一个时辰后
“陛下,您看到了吧?”
高墙之上,太傅负手,发出长声叹息。
而少年天子紧握双拳,犹然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尘土。
“不会的母后不会这样”他喃喃着。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忽手提短刀,忽地从空气里走出,突然展露身形。
这分明还是个小鬼头,扎着冲天辫,红衣艳丽,面容天真,而眸子却冷到了极致,每一个被这样的眸子扫到的人都会如被死人触摸过肌肤,而会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这红衣小鬼,正是英魂——鱼肠。
鱼肠看向少年天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道:“一切都如高太傅所言,三万瀚州铁骑已经出城了,方向正是燕赵之地。”
高太傅叹息道:“忠臣以死谏上,欲求苍生太平,可太后却一意孤行!
天子仁义,自能明鉴!
这一次,老夫便是丢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想提剑为陛下当一回马前卒!”
何谓马前卒?
为何要做马前卒?
这里的人其实都已明白。
天子已经十七了,但朝政还是由太后把持。
现在便是夺回权力的时刻了。
姬护看了一眼鱼肠。
鱼肠道:“我们是忠于您的,而不是太后。
高开平的飞熊军并没有走远,他已经悄悄绕回来了,陛下一声令下,他便可入城。
至于太后的那些暗卫.”
红衣小鬼用舌头舔了舔刀锋,露出戏谑和不屑的笑。
高太傅忽道:“嬴先生知陛下为圣君,也想辅佐陛下。如今百官之中,有不少人对嬴先生深为钦佩,若有他在,朝堂可稳。”
嬴先生,便是嬴山行,这之前藏龙道的节度使,在交出兵权和一切力量后,就成了个逍遥散人,徜徉山水间。
见天子犹然无动于衷,高太傅忽地拜倒,道:“陛下,牝鸡司晨,非国之福!
一切,都是为了苍生社稷,为了姬家皇室啊!!
国之重器,岂可掌于无知妇人之手?!”
良久
再良久.
姬护轻声道:“我再想想.”
高太傅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陛下请在天亮前决意!”
姬护道:“朕明白了。”
月夜,繁星如水。
天子匆匆赶回龙吟殿,然后忽地又咬了咬牙绕折向了太后所在的安神殿。
他一路冲入安神殿。
纵有暗卫拦道,但他身边却也不乏高手。
“母后!”
“母后!”
他大声呼喊着。
可没有人回应。
他冲入了安神殿中,又看向了神秘的安神殿后院。
那个后院是太后宠幸的内侍所在之地。
他按照太后的吩咐,册封了那位为逍遥侯,而后这逍遥侯竟然常年混迹后宫,鲜有外出。
天子咬咬牙,忽地冲向那后院。
后院上锁!
天子拔剑。
剑光一闪,锁便落了。
天子冲入,又反手关上门,然后气喘吁吁地看向那安静后院的小斋,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喧闹的声音被置身于后,少年天子用颤抖的声音喊着:“假父.假父”
没有回应。
“假父!是朕!”
天子焦急地大喊。
还是没有回应。
他绕过四周,里里外外寻找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
就在他要暴怒时,却见有宫女匆匆走出。
天子咆哮着问:“逍遥侯呢!”
宫女急忙跪下,道:“娘娘在外另起秘宫,逍.逍遥侯住那边去了。”
旋即,这宫女开始讲述她所“见闻”的太后和逍遥侯的种种丑事,而这些丑事在姬护看来绝对不可能是他那位父亲会做出来的。
“别说了!别说了!!”
姬护听的火起又心慌,他一脚踹翻着宫女,又匆匆跑开,继而如溺水之人般慌慌张张地跑向了龙吟殿,他要去找暗阁里的那只风筝!
皇宫高处,屋脊,琉璃瓦.
李元正安静看着这一幕,他面容平静,双目深邃,随着一阵夜风吹过,又隐没于黑暗,消失无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