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铸兵之争,各逞风流(大章-(1 / 2)

前线,绵州道与伏江道交界。

窥人谷,

阴风崖.

人迹罕至之地,生者不归之途,却有人在拾阶而上。

然,阶不是阶,只不过是斜斜而上的土壤。

可从未走过的路,便不是路么?

土上

长青槐影憧憧而晃,遮蔽这人的身影。

而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沧桑、双目警惕扫视周边的男子。

这男子正是随来护卫的景家五品长老————景如意。

景家特色,趋吉避凶,再加上共师本就和景系这边亲近,景如意便获得了陪伴共师来阴风崖、同时为他提供源血的任务。

至于阻挡敌人的任务,则是姑系花家的花长老接了。

这也是姑系一直看不起景系的地方。

可景系从上到下都这样,遇到这种事儿,姑系都已经懒得去和他们搞了。

然而这一次,也不全然如此,因为去阴风崖也不是个好差事。

五品强者是能在那种小鬼域里跑跑的,但只限于跑跑,也只限于能从鬼的手里逃生,但绝不是进入核心之地去和鬼正面厮杀。

可现在,景如意却不仅要进入这至阴之地的核心处,还要注意保护共师,这任务.并不安全。

“共师,三思啊”

景如意很快有些怂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共师顿下脚步,稍稍紧了紧背着的各种锻具,以及被铁链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大火炉,侧头道:“那给我留一份源血,景长老自己走吧。”

景如意又不干了:“你不走,我怎么能走?你是给我打造灵器的!

可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共师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有。”

景如意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陪您老走这么一趟.不就是去个还没成为鬼域的至阴之地转一转嘛。

对了,共师,说句老实话,这至阴之地我从没来过,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共师道:“【量地】秘法上说,鬼的形成本质乃是阴气凝聚,一旦成型,那鬼便是不死不灭,除非这阴气全部耗尽。”

“那应该是能耗尽的吧?”景如意生出兴趣。

共师道:“【量地】上亦说,天地如磨盘,太阳在上,太阴在下。而这至阴之地乃是连着太阴的.你能耗尽这里的阴气,但你能耗尽太阴的阴气么?”

景如意悠悠道:“这我也听过。肉田附近必有鬼域,鬼域越强,肉田品质越高.阴阳阴阳,阴高一尺阳高一丈,阳高一丈阴亦不让.平衡嘛。

所以,鬼其实是我们的世界生出来的东西,它们被阴气供养。

而这至阴之地的阴气还未彻底凝聚,还未连接到鬼的身上,所以.您老就是想趁这个,从这里攫取点阴气,以铸灵器,对么?”

共师道:“对。”

景如意挠了挠脑袋,感觉这像是去作死。

在一个快要凝聚出鬼的阴气口子铸兵,不就是等同于在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说着要弄点新鲜岩浆上来么?

谁也不知道阴气什么时候爆发,谁也不知道这铸兵会不会刺激到阴气使得阴气提前爆发。

然而,如此说来,至阴之地还真是过了这村便没这地了。

因为至阴之地,便等同于即将爆发的火山

很快便会逝去。

今日的至阴之地,明日说不定已经成了鬼域。

而昨日的至阴之地,说不定还未形成,也无法被察觉。

所以,共师的这次机会是很难得的。

片刻后。

两人登临了阴风崖。

这是一处黑黢黢的地域,周边山影、树影甚至是月光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令人想起海里随波扭动的水草。

共师也不废话,利用秘术左看右看,确定了阴风崖的核心区域,然后将火炉摆上,雪白骨炭放入,其他器具亦是一一到位。

继而,他取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可火折子才亮起一点红芒,便如被什么东西吹了口阴风,直接熄灭。

一旁的景如意祭出块龟甲似的盾牌,盾牌里绿光流转,盾牌也流转,庇护在他和共师周边。

同时,景如意又取出一把刀,左右警惕地看着,而体内影血焚焚而起,宛如大河奔腾。

共师点燃火折子,甩入骨炭。

骨炭火燃,但火焰却比平时要小很多,根本无法完全铸兵。

显然,【量地】是本残缺的秘术,必须要和至少再一门秘术结合,才能完成铸兵

死马当作活马医,共师喊了声:“景长老,借点血。”

“哦”

景如意会意,屈指一弹,数滴极阳灼热之血射入骨碳的火焰里。

嘭!!

火炸开了,赤熊熊地燃烧着,但火焰的形状却显得狭长扭曲,而根本在外时候的那种温暖感,反倒是像是一个又一个被被剥了皮的血人在跳舞。

共师也不管这些,他双瞳虽是微凸,血丝密布,但却透着一抹虔诚和专注。

他开始了铸兵。

他这种层次的,已经不需要在磨砺手感了,在他抓住铁锤的那一刻,便是最好的手感。

火已起,然后便是热锻,去除无用杂质,在添入预先准备好的各色金属。

而看模具的样子,共师也是在铸刀。

好似他在遥遥地与李元,还有祝斑在较量。

毕竟祝斑给彭弥铸出的残阵,也是一把刀。

片刻

灵胚成,是把款式普通的长刀。

共师目光坚定地举锤,开始快速捶打。

他并不会调动阴气,可他知道.阴气会自己来。

叮叮叮!

叮叮叮!

而就在这一刻,在这弥漫八方的阴气里,这一点阳气就好成了暴风的风眼。

无穷的阴气往兵器而去,好似被火光吸引的飞蛾.

一缕缕阴气亦是穿心万箭钻入共师的身体,哪怕景如意在旁边再如何施展,也是毫无用处。

这两人便好似在深海的骇浪惊涛里飘摇的一叶扁舟.

“火小了!!景如意!!”

共师忽地急喊出声。

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灵胚的快速冷却,将他锻造和倾听胎动的时间压缩了何止一倍。

铸兵,本就是须臾即逝的事儿,现在.连这须臾都没了。

“景如意!快,快!!”

共师感到四肢僵硬,躯体冻僵,但还是怒吼着。

景如意继续弹血。

嘭!

火炸开,温度升高了点。

共师狰狞且疯狂地挥舞大锤,脸上带着狂热的笑。

叮!!

叮!!

叮!!

“源血,来!”

共师忽地大吼。

这一刻,他看到刀身之上已经浮现出了种种诡异的斑纹。

景如意闷哼一声,驱出一大滴心头源血,径直地射入那灵胚中。

共师喘着粗气,但手不抖,眼不晃,开始继续铸造。

随着铁锤的敲打,那刀身之中,一缕翠绿亮芒游走萦绕,而刀身上却好似生了锈一般,浮现出一点一点浅绿色,好像尸斑.

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残阵。

然而,共师知道,这即便不是残阵,却也已经超过了他以往锻造出的任何一把灵器。

忽地,他一阵急促连珠、狂风骤雨般的捶打,再在一阵阵骨裂般的“咔咔”声里,熟练地为刀淬火,按柄,再投出。

这一连串动作,极快。

而做完,共师便整个人僵住了,颇带几分玩世不恭的面容里藏着最神圣的肃穆。

景如意接过刀。

一愣。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好丑好丑好丑

好像恶水沟的颜色,刀身上浮着浓淡不一的尸斑绿,刀身里那原本该游走的绿芒却被定着不动,一闪一闪,好似恶鬼的瞳孔。

然而,他稍一沟通,便霍然变色。

“这刀共师,这刀”

可是,他眼中的共师已经盘膝坐下,火炉的火摇摇欲灭。

共师忽地豪爽地大笑起来:“景如意,代我去问问李小子,这刀可得几分风流?

再去问问祝斑小儿,我共浪可曾输他半分?呵哈哈哈哈”

他欢快地笑着。

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头垂了下去,握紧铁锤的五指也松开了。

火炉里的火.灭了。

这或许根本未曾遵从铸造法的一次铸造,显然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使得此地阴风四起,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阴气浓如实质地包裹而来,重重叠叠覆笼了死去的共浪和火炉。

景如意握住刀。

这把刀,显然也不需要经过十月人气温养,而可以直接使用。

他神色复杂地握紧刀,对着那阴冷狂风中已死的共师深深鞠了个躬,之后纵身飞起,快速往外逃去。

初夏。

有快马从外入了神木殿,带来了前线兵败的消息。

败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莲教的高层势力突然变强了。

战场上出现了不少灵器,毫无疑问,这里面有不少祝师的功劳。

除此之外,那彭弥似乎是突破入了四品,所以才突然扭转局势,将前线的防御口子直接撕破了。

这样的消息,在神木殿高层很快传开了。

密室里的李元也知道了。

他看着再一次躺在脚下的李平安,再度陷入了些迟疑。

五行势力若是全面崩溃,他也不需要再犹豫了,直接将儿子带走便是了。

“再来!”

躺在地上的李平安如永不屈服的豹子,明明信心已经被李元打碎了一次又一次,却还能继续爬起来,再大笑着挥刀,这让李元莫名地想到“圣斗士五小强”之类的角色

“你什么时候能赢一次啊至少把为父逼出圈子啊。”

李元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小圈儿,又用嘲讽地眼神看了眼对面的少年。

不过他知道,李平安是做不到的。

李平安的数值放在那儿,再怎么都无法创造奇迹。

因为他才是奇迹。

儿子虽是先天影血,可比起他却差太多了。

“我独门秘技快要彻底完成了,爹.到时候,我不会输的.我不会的”少年瞪着眼,喘着气,像一头永不疲惫的战争机器。

这模样,根本不是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李元心中感慨一声。

作为《回柳功》先天影血的拥有着,李平安比任何人都更加地豪情万丈,这是一种刻绘在骨子里、灵魂里的性格。

别人需要领悟意境、需要契合观想,但李平安只要做自己,就能突破。

这就是可怕的先天影血,却也是先天定下的宿命。

可即便如此,悟出独门秘技又如何呢?

这种东西,他十多年前就已经悟出了,而且不止一个。

所以,儿子是无法战胜他的。

李元真正要看的也不是儿子战胜他.

他需要的,是儿子的决意。

“继续!”

李平安双目灼灼,抓起刀继续冲向李元,却又被李元随手斩飞。

虽然飞了,那少年还在大笑。

“爹,过去我见你这一刀,我会吓得肝胆俱裂,可现在.我没事,我没事,哈哈哈哈!”

嘭!

少年落地,翻滚了一圈儿,脑壳撞墙,却还在笑,手指动着要继续爬起。

李元耐心地等着他。

少年爬了起来,永不言败地再度冲上来。

父子于密室里的魔鬼训练,好似在时空里定格成了一副画卷。

入夜。

崔花阴似是修炼出了点问题,依然坐在肉田边,未曾归来。

倒是瑶珏陪李元上了榻。

古灵精怪的长腿丫鬟在榻上比任何人都要活泼,这甚至逼的李元差点儿“曝光他并不老”的事实。

然而,在一阵狂风骤雨后,云销雨霁,各自缓下.

“姑爷,才不老。”

瑶珏专挑好话儿说。

李元道:“瑶珏,你家小姐到底怎么想的?”

“姑爷是想离开这儿吗?”瑶珏嘻嘻笑道。

李元点了点她脑袋,道:“前线大败.再后面,该是各大家族抽调人手去前线了吧?你就不担心你们被抽到?”

瑶珏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会抽我们呀?

而且我听夫人说神木殿易守难攻,就算敌人兵临城下,想要破入神木殿,那也是痴心妄想。”

李元应了声,然后叹息道:“我只是想家了.你知道,人老了,就总会思念故土,想着落叶归根。

但我也知道,这故土在南方,在莲教。而我却是神木殿的铸兵师,我走不了。”

瑶珏愣了会儿,然后好似粘人的小鸟挤入李元怀里,长腿微屈,腿根攘了攘李元,羞涩道:“都麻了呢。”

然后又抱紧李元道:“我听夫人说,你是用阳寿铸兵,不许再这么做了!你要闻道,那你可曾在乎你的女人的感受?”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撒娇,明明好像是在指责、在命令、在不懂规矩,可却偏偏并不令人讨厌。

李元抱紧瑶珏。

可惜崔花阴是不会随他走的,江南为橘江北为枳,骄傲的阴妃娘娘不可能去到边角的穷乡僻壤。

而瑶珏就算愿意,自然也没办法和他走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他还是决定要看看局势。

若局势真的不好,他说不定又会改变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