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师竟然和黑莲教联手了。”
“欸,可不是吗?不过,李师放心,无论是崔家还是神木殿都很放心您,他们绝对不会因为祝.祝师的事牵连到您。”
院儿里,李元和传信而来的崔家族人交谈着。
他听着这消息,有些感慨。
不过,没什么好说的。
老丈人重情重义,他明明背负血海深仇,却依然遵循承诺,为崔家培育出了下一代的铸兵师,这才叛变。
此时看来,老丈人或许就是在等着这样一个能继承他技艺的女婿,因为如此一来,即便他叛出神木殿了,女婿也照样可以庇护好他的女儿。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一天都未忘大仇,时机合适,他就立刻叛变,和隐世的黑莲教联手了起来。
再仔细想想,最后几个月,之所以老丈人那么生气,估摸着原本他是想着早点去给黑莲教打造灵器的,结果却被自己一拖再拖.
而黑莲教来和他接头的那位,怕不是也因此在外多等了几个月
又过小半月。
崔家一名族人又匆匆上门,喊着:“李师,李师出事了。”
“怎么了,志长兄?”李元正好在家,看清来人正是崔花阴的堂兄——崔志长,便客气道。
崔志长道:“祝斑这个苟苟的不错的铸兵师,居然自己悄悄研究出了一种新型的灵器,他没给神木殿的人铸造,却给黑莲教的强者铸造了。”
“新型灵器?”李元好奇了,莫不是老丈人留了一手没教他?
崔志长气喘吁吁道:“对,新型灵器!
我们正常的灵器,其实都是在自己周身御空飞行,然后攻击,可可他那新型灵器却能够直接撑开一片领域。
那黑莲教高手叫彭弥,这彭弥本就是用毒的,有了那新型灵器,直接展开毒域,一下子一下子就把郭家家主郭方海给灭杀了。
郭方海飞剑激射,剑上生机旺盛,硬生生地在那毒域里开道数丈,可终究还是被毒给包裹,整个儿化掉了。
而郭家老祖郭广丹是在旁掠阵的,可一个没反应过来,也被彭弥直接追上,连反击都没反击,就被那领域给蚀肉销骨,化成了一滩黑水啊。”
李元微微扶额。
老丈人这是打脸啊。
郭方海的飞剑还是他锻造的呢。
那飞剑出炉时,他感觉还不错,其间那一缕源血器灵几乎可以无限次地修复飞剑,使得飞剑无法被摧毁;同时,那飞剑也能赋予主人以更强的恢复力。
可没想到啊.
至于领域,他猜测那应该祝师对【闻天】的部分领悟,但却绝不可能是全部领悟,否则那彭弥就该是四品高手了,这也轮不到郭广丹和郭方海去与他对战。
可是,这种能够撑开领域的灵器,起码也需要五品圆满才能掌控,换句话说,那彭弥即便不撑开领域也可以击败郭方海和郭广丹,但想要杀了那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五品存在就算被打爆了只要心脏不灭,那还能重长出来。
彭弥之所以使用了这法器,李元猜都能猜到:一是示威,二是不给郭方海和郭广丹逃跑的机会,一次杀两个五品,以打击神木殿士气,而三则应该是老丈人的要求。
毕竟,老丈人对景家阵营的人都深恶痛疾,郭家投奔了景家,老丈人自然要黑莲教那位给直接灭杀了。
李元思索着,又看了一眼对面正凝神盯着他、似在打量他的崔志长,神色微动,然后长叹一声,然后出神地看着远处,语带幽怨道,“祝师居然没教我这一手,欸,领域,领域,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说罢,他又如陷入痴狂一般,旁若无人地喃喃着些“铸兵”的专业术语,好似在思索这“领域灵器”的原理。
崔志长不明觉厉,可又不敢打扰。
良久,他寻了个机会才道别,然后将李元的反应告知了崔家家主。
崔衡颔首,评价道:“这位李师还真是个痴迷炼器之人。”
而一旁的崔家老祖崔无忌则道:“这般纯粹的炼器师正是我神木殿所需要的。”
说罢,这位老祖转身离去,显是去内城汇报了。
李元的态度是很重要的,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祝师的女婿。
这些事对李元来说只是外面的插曲,是老丈人的复仇记。
他的一颗心正放在修炼上。
在完成了一些日常的铸造后,他继续以“白衣刀王”的身份外出,到处行侠仗义,到处救人。
他感到自己应该快了,距离那“侠义道”的尽头应该就只有一步之遥。
毕竟,他已经救了那么多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
他距离“侠义道”还有一步之遥。
两个月.
他距离“侠义道”依然一步之遥,似乎这一步缩小了点儿,又似乎没缩小.
李元也不清楚,但他继续践行。
半年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深冬。
在西方战场上,神木殿和黑莲教狠掐着,这大战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一年了。
别看神木殿内城的核心弟子不多,可神木殿下属势力却多到可怕,在人数上绝对碾压性地超过了黑莲教。
可以说,如果双方摆明车马,就像两军对战一样互相冲阵,黑莲教会完败。
但黑莲教胜在奇诡,且有行骸辅助。
同时,双方的另一战场,则是铸兵师之间的对战。
更直接点,就是祝师和共师的对抗。
黑莲教也有一位铸兵师,但支援别处去了。
绵州道还有一名在野的铸兵师,但却是隐世不出,甚至寻不到其人所在。
这个世界,灵器不是抢到就能用的,别人的灵器就算到了你手里,那还是别人的,因为灵器的运作原理便是“血脉相通”。
所以,铸兵师的地位就极其重要。
所以,那位殿主的行为,就让李元格外迷惑。
不过,他又听了些自己属下反馈来的小道消息,这些小道消息折射出“共师”似乎和“祝师”不和,而“祝师”学成之时,“共师”已成名多年。
也许那位神木殿的殿主只是为了共师。
可这其实还是说不通。
李元隐隐感到这里面有大问题。
不过,这持续的战争,居然也让李元获益了。
他大发了一笔“战争财”!
他投放到暗处的那些“七品顶级兵器”已经被炒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高价,毕竟在这乱世里,七品无法再提升,那就只能依靠兵器。
如今,因为这见不得光的黑暗贸易,富甲商会已经完全是富得冒油了,而蘅芜酒楼也并入了会中。
明面上,蘅芜酒楼就是个酒楼。
可暗地里,蘅芜酒楼被富甲商会所操纵。
但暗地的暗地里,富甲商会的当家人应媚儿却要称呼蘅芜酒楼的老板娘一声“主母”。
同时,应媚儿的刺客组织“影子会”也得到了迅速扩展,其下除了没有六品高手外,七品刺客已是数不胜数。
然而.
李元的“侠义道”依然是半步之遥。
他感到很近了,可怎么都触碰不到。
明明他已经救了成千上万人,甚至还间接地救了几十万人。
富甲商会赚黑钱的同时,他也暗中指使商会拿钱做好事,设了不少粥铺,也为不少冬日无家可归的人安置了房屋,赠送了棉被。
富甲商会设立酒楼,也会招募一些当地人,带动当地的繁华,给那些寻不到营生的人多一条出路,而这些人的背后往往又有一个家。
他以“白衣刀王”之名,以“丐帮幕后黑手”之实,镇压了整个绵州道的黑暗,令恶事变少.
可是,他却总无法走到“侠义道”的尽头。
他无法领悟那最后一步的“真意”。
领悟不了,便如汇海百川在入海口被卡住了,那么百川还是百川,终究不会成为大海。
这一日,深冬大雪里。
李元以“白衣刀王”的身份,斩杀了一窝盗贼,拯救了被盗贼掳走的女子们,又分了盗贼的财产,让她们回乡。
他自己则是分文不取。
女子们千恩万谢,纷纷离去。
李元则是站在风雪里,看着一地的血和雪,
血是盗贼的血,雪是纯净的雪,
他抓起腰间酒,哈哈笑道:“痛快,痛快!”
而不一会儿,他忽地听到身后有动静。
侧头,却见是三男两女。
五人皆作侠客装扮,三人持刀,一人持剑,还有一人持枪,正谨慎地登山。
这五人听闻此处有盗匪为祸乡里,便寻迹而来,想要为乡里除害。
年轻人嘛,又不是大势力的核心弟子,自然总想着贯彻些什么。
五人赌上性命,来到此处,本准备大战一场,却在数里之外就闻到了血腥味儿,此时到山门处,往里一看,却见冰天雪地里,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块巨岩上正仰头饮酒。
男子身后,是一地的尸体。
五人面露惊容。
再仔细一瞧,发现那一地尸体都是盗寇装扮。
五人面露崇敬之色,纷纷上前行礼,各报家门。
“恒剑武馆,钱峥荣。”
“坠刀门,王小倩。”
“寒山武馆,丛祖学。”
“八刀门,窦紫娟。”
“战枪帮,刘步衢。”
李元看了一眼五人,沉声道:“张绣。”
张绣,是他给自己这“白衣刀王”起的名字,如今在这绵州道已是真真正正响当当的名字了。
果然,他才报出名号,那五人纷纷露出见了偶像的神色,一个个化身迷妹迷弟凑过来。
李元分了酒与他们喝,他们更加开心,少年开心地眼冒精光,少女兴奋地脸颊通红,一个个“张哥张哥”的喊着。
明明是来剿匪,却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
眼见天欲黑,“战枪帮”的刘步衢道:“张哥,天色不早了,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寺庙,香火挺多,庙里的僧人也是好人,平日里多有善行。若是您不欲赶路,不若与我们一起去那儿落脚。”
李元和这群小兄弟聊得也投机,笑道:“好啊。”
他这么一答应,五人都开心无比。
沿途,李元又顺手指点了下五人的修行之道。
待到那寺庙,果是个如那刘步衢所说,香火鼎盛。
虽不雄伟,但却散发着古朴之意。
庙里的主持精通医术,便是这大晚上的还在外奔走,听沙弥说是去隔壁村子救人了。
而沙弥也和这五人相熟,很快便安排了斋饭,随后有安排了供落脚的禅房。
雪夜漫长,李元漫步在寺庙里,这庙里还住了些无家可归的人,远道而来的人。
就是半夜,还有人在正殿里拜佛。
深夜,主持从外踏雪归来。
而正殿,已无人。
李元隐约能听到正殿前的对话声。
“安山村的老王不行了,他那病是饿的,苦的,冻的。
若治却需得许多钱财购买补物才行。
他没钱买,而老衲也只给拼凑银两,给他凑了两副药。
阿弥陀佛,老衲还是未曾能救人。”主持在叹息。
“方丈不必自责,如今兵荒马乱,药材涨价,再加上年年歉收,欸.”另一个僧人正在劝说。
李元心神一动,从外走出。
方丈一愣,待看到来人,却是行礼道:“贫僧玄祥,见过张施主。”
李元没说什么,之前丐帮曾经悬赏他,所以到处都张贴了画像,这名为玄祥的方丈认识他并不奇怪。
他默然上前,从怀里掏出六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入方丈手里。
方丈忙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李元笑道:“不义之财,若能用来行侠义之事,也算是一大快事!”
方丈,还有旁边的一个僧人眼中皆是闪光,然后齐齐行礼,赞道:“阿弥陀佛,张施主,真大侠也。”
李元听到“大侠”两字,忍不住露出苦笑。
他苦苦追寻“侠客道”,一寻已是年许,却怎么也无法踏过那最终的一步。
“大侠”之名,闻入耳中,实是刺耳。
方丈注意到了,便笑道:“看来张施主亦是心存无明烦恼,不若老衲为你敲钵诵经,助你静心。”
李元点点头,道:“有劳方丈了。”
片刻后,稍稍有些陈旧的正殿前,老僧与午夜烛光里提槌敲钵,令人心安的梵音悠悠荡荡地扩开,老僧嘴唇亦是动起,絮絮叨叨地念诵着经文。
李元听不太清。
但他,还是看着面前那斑驳金身的佛像。
佛像在黑暗里,面容慈悲,双眼微眯。
李元拜了三拜,继而长跪蒲团,思索着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就是迈不过这“侠义道”的半步。
他已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做这事。
他已经救了许许多多人。
他已经贯彻了心中的侠义,为何还是不行?
他有些烦躁。
方丈笑看着他道:“施主烦恼未去,不妨多坐会儿,老衲继续为您念经祈福。”
李元随口道:“许是满手血腥,无法入眠吧。”
方丈笑道:“佛有慈悲,亦有怒目。
施主斩的是罪业,哪儿来的满手血腥?”
李元愕然。
这方丈水平挺高啊,居然对他这么个穿越者说出了类似“斩业非斩人”的道理。
只可惜,他其实烦恼的不是这个,否则说不定还真就悟了。
方丈道:“我能问问施主,方才拜佛拜的是什么吗?”
李元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