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多吃点亏,用二十两黄金去换一两血金,那也可以。
他伏案而书,不觉黎明已至。
金色的光透过窗户油纸,在案几和纸张上落下淡淡的金色。
李元出神地看着这些文字,思绪飞到了北江府。
北江府,在五县之北,两边只有一江之隔。
若从山宝县去,那只要出羚羊口,去长眠江渡口,往北便可抵达。
北江府,辖下有三十六县,是个大地方,和山宝县这种边陲小县无法比拟的。
只不过,李元暂时并不打算去,因为他知道江北府是行骸和武者交锋的一个缩影,是“大周皇帝反悔,并任用行骸为国师,以对抗武者”而带来的结果。
可行骸为什么要帮大周皇帝?
这其中有多少波云诡谲?
他忙碌一天,又厮杀了整夜,且消耗了极多,这时抛下思绪,转身褪了衣裤,上了床榻。
待到醒后,小竹出现在了他房间,俏脸上带着几分羞赧。
李元一问,才知道老板娘已经让小竹来当他贴身丫鬟了,专门服侍他穿衣用食,以及府里跑腿类的事。
他这才好好打量着小竹。
小竹身高和阎娘子差不多,个子只到自己脖颈处,模样软软糯糯的,肌肤白皙如雪,她嘴唇小小的看起来很甜,而整体给人则是一种很乖巧也很好欺负的印象
这一点倒和阎娘子的娇美大气与老板娘的端庄妩媚不同,算是不同风格了。
显然,小竹已经知道老板娘让她来做什么了。
她自己也期待很久了。
不过,没有李元许可,她也不会冒然地去侍寝。
“你想好了吗?”
李元问。
他不想找外面的,感情和信任都需要时间培养,也需要经历考验,他没时间搞这个。
而且,小竹也算挺漂亮可爱的,本身也确实是通房丫鬟。
小竹俏脸浮上两抹红晕,眼儿里躺着脉脉秋水,双腿隔着长裤微微夹紧,心跳的好像要从嗓子口出来。
老爷这么有本事,又这么年轻,她便是卖力地去讨好,去服侍,也不会生出厌恶之情,更何况她本也可以算是通房丫鬟,本来也是可以陪老爷睡觉的。
于是,她糯声道:“小竹一直是老爷的人,从来都不需要想好。”
李元没再细问,他伸手,任由小竹为他穿衣,然后让她一个时辰后牵匹快马过来。
而这空挡里,他则是略作思索,将一个抵御诅咒的【铜制吊牌】丢入锦囊里,然后又到屋外的屋檐下取了个鸟笼,将笼中原本的鸟放飞出去。
不一会儿,老板娘走了进来,轻声道:“相公,说说阎姐姐的事吧。”
李元点头,道:“来的正好,这锦囊帮我绣紧了。”
老板娘愣了下,取了针线,一边绣锦囊口子,一边听着自家男人说阎玉的。
片刻后,老板娘感慨无比。
“过两天,我带小琞去见她。”
“会不会吓到那孩子?”
“不会的。”
一会儿,门外传来小竹的声音。
“老爷,马备好了。”
李元转身取了个鸟笼,接过锦囊,和老板娘一起走了出去。
老板娘上前拉住小竹的手,附耳悄悄说着什么,小竹脸颊“刷”一下通红,而李元则策马离去。
血刀门,内城搬迁,暂时搬到了白云弄子附近的主府宅里,这些府宅原本就是血刀门的产业,这时候重新启用,也算是应了急。
李元把信交给鱼朝瑾,与他说了原委,然后吩咐他派一个机灵的七品去送信。
鱼朝瑾想了想,直接叫来了如今的血刀门长老——方剑龙。
方剑龙曾是血刀门内门弟子中的第一天才,而那是李元还只是个不错的外门弟子。
但此时此刻,经历了这许多事后,方剑龙早已摆正了心态,而没有产生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强”、“我不服气”之类的狠毒想法。
这位高大健壮,神情威严的男子,出落地越发沉稳,而李元初见他时他神色里那种目空一切的霸气已经消失不见了。
“拜见老祖。”
李元扫了一眼方剑龙。
五年前,这位破入七品,然后潜心苦练,至今早将七品境界巩固,并突破到了顶峰,同时已将血刀门的刀法练到了大成,如今头顶飘着“205~215”的信息。
这已比当年的“公输羊”强了一点点了。
“阎牧乃是神木殿内门弟子,他与我的关系,你们应该也有耳闻。
这一次,你得亲手把信交给他,然后等他给出答复后,再回来。”
李元平静道,“我想通过他来换取血金。”
“血金.”
方剑龙有些迟疑,他自然知道“血金”乃是六品之上武者的“专有货币”,也是一道横亘在普通武者与六品之上武者之间的天堑。
试问,你若连六品的东西都买不了,又如何去达到六品?
唯一的方法,只有经过大势力的层层筛选,并且拥有足够的机缘进入那些大势力,才可。
正因为如此,方剑龙才迟疑,因为他觉得这事儿成功不了。
李元也没打算一次成功,而是道:“去试试便是,无论什么结果,回报给我即可。”
“是。”方剑龙恭敬应了声。
李元忽地丢出一个密封的锦囊。
方剑龙一把接住。
李元道:“此时北江府或是暗潮汹涌,行骸与神木殿,圣火宫,山字堂的下属势力正明争暗斗。你随身带着此物,它能在行骸你对暗中出手时,保你一命,但万勿让人知晓。”
方剑龙握紧锦囊,只觉其中有一块金属硬物,方方正正,可即便隔着锦囊,依然能感到那冷若冰块的彻骨之寒。
他抬头看了眼老祖。
老祖依然那么年轻,和数年之前的初见一般无二,只是却已深不可测。
李元又起身,抓起桌上一个鸟笼,笼中有两只漂亮的白雀。
李元走到他面前,把鸟笼递给他道:“剑龙啊,这两只白鸟乃是我从北方所收,与我有些相处久了,如今当让它回去了,你带它们过了江,就打开笼子,让它们离开吧。”
长眠江宽,又无落脚之地,这白鸟是飞不过去的,所以李元才让人带过去。
“小事一桩,老祖放心。”方剑龙道。
李元又拍了拍他肩膀道:“剑龙啊,照会一下成豹,让他从方家带个天赋好的孩子,送到武庐来吧。
成豹若是自己想改一改功法,也能来武庐。”
方剑龙眼露喜色,道:“是。”
李元走出。
鱼朝瑾看定方剑龙道:“老祖这是保你方家,让你后顾无忧,但此事却也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他抬起双目,看定男子,道:“即藏凶险,亦是机会。”
方剑龙目色微垂,道:“必不辜负老祖,亦不辜负门主。只是此番外出,请带几名杂役与弟子随行。”
“自然可以。”鱼朝瑾点点头。
方剑龙行礼离去,鱼朝瑾出神地看着远处,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铁杀在江北府有没有和圣火宫联系上。”
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鹤发童颜,正是之前随着铁杀的丁老。
丁老默然地站在他身后,没有接话,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北江府.
凶险万分呐。
那可不是个聪明,果决就能活下来的地方。
数日后。
一辆马车,在群骑簇拥下往北而去,顺利地抵达了羚羊口,往北而去。
马车里,坐着一位公子模样的人,而周围的尽是些商队护卫打扮的人。
这公子,自然是方剑龙。
他知道北江府凶险,所以自然不可能以武者身份前往,而是假扮成了个商会的公子哥儿。
为求逼真,他这身衣裳还是从蘅芜酒楼借来的,毕竟蘅芜酒楼如今有凝玉商会,这商会已经在周边做起贸易了。
他穿着这样的衣服,不会被误当成武者。
另一边.
李元带着虚岁五岁的小琞,在夜色里来到了黑市鬼域。
母女相见,小琞哇哇大哭,可漫天的乌鸦却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阎娘子无法碰她,但却让她坐下,好好儿开始给她讲些事情,也开始教导她一些本事。
小琞的出生确实是受了凤儿影响。
凤儿身上阴气极重,它尽可能收敛,不会影响阎玉,也不会影响其他人,可是阎玉腹中孩子却是毫无抵抗力,在孕育过程里受到了影响,而产生了天生异变,结果成了玉骸。
而小琞异变的方式,其实是与凤儿类似的。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一个掌握着“削弱版凤儿力量”的玉骸。
而另一方面,她又从父亲身上遗传了些东西。
李元的“驯兽术”很是奇特,尤其是驯鸟术更是偏向行骸。
所以这种本事,又被吸引着落到了凤儿身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琞其实是李元,阎玉以及黑市恶鬼一同孕育出来的怪胎,是和此时的阎娘子一般,决然无法复制的存在。
如今阎玉要教导小琞的,正是凤儿的力量。
“把乌鸦压缩起来,让它们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变成你的瞳孔。
就像这样”
白衣阎娘子心念一动,脸庞、身子便开始裂开,一只只匍匐爬行的白衣女鬼便掉了下来。
小琞眨巴着琉璃白的玉色眼睛,仔细看着,又发出欢笑。
那是真的欢笑。
别人觉得陌生恐惧的地方,对她来说却像家一样温暖。
而母亲那能吓死人的模样,对她来说也并不可怕。
她模仿着母亲的样子,开始操纵乌鸦。
阎娘子则是耐心地教导起来。
皓月当空,白衣女鬼和人皮鬼仆的较量,依然在进行。
李元影血未曾恢复,无法再大量消耗,只能静静看着。
而他身后,是母女俩的窃窃私语。
待到凌晨,阎娘子清醒时间快过去了,他又带着小琞离开。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慢慢地,母女初见时的温情开始被“打破”了。
温和的阎娘子在教导时也开始被女儿的笨逼的骂人。
小琞也开始嘟着嘴,喊着“坏娘亲”,然后跑到李元怀里生闷气,一副只和爹爹好的样子。
可一会儿,母女俩就又和好如初了。
这一幕温情,让李元越发渴望早日帮阎玉完成融合。
到时候,他就不需要每天这么奔东西跑,因为阎娘子可以如之前的凤儿一般,在他和小琞入睡后,将他们拉入梦中小屋里以团聚。
那“梦中小屋”,也在鬼街的某处,只是那还是融合前的模样.融合后也不知道会不会产生新的变化。
吱.
咔咔
笼子被打开。
两只白雀振翅飞了出去。
方剑龙舒了口气,这也算是完成了老祖的一个任务了,下面就要寻找那位阎牧了。
可阎牧在哪儿?他并不知道。
不过,他在来之前,探查到了青木殿下属的势力——农衣派。
农衣派,是个较为特殊的势力。
这个势力的上下层,都是农户,他们以种田来练功。
方剑龙准备去那儿打听消息。
农衣派乃是个不小的势力,在这北江府三十六县中占了四县之地——东泉县,西川县,虎背县,牛尾县。
可以说,农衣派是这北江府里一个当之无愧的江湖霸主了,相比起这一派,血刀门要弱了太多。不仅如此,农衣县极可能也是即便在战乱中也从未和神木殿失去联系的那种大门派。
想到这一点,方剑龙这个小地方天才心底实在忐忑不已,但想到老祖的任务,却又冷静下来,给随行弟子开始分派任务。
而在他们头顶看不见的高空,白雀正展翅飞着,将这片陌生大地的模样印入眼中。
数日后.
“相公,相公”
老板娘娇声喊着,可胸口起伏极快,双目翻白,一副欲昏死的模样。
李元急忙停下,从后静静搂着她,轻轻擦去她额上的汗水,然后也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拥着她。
良久,老板娘才平息下来,苦笑道:“阎姐姐不在,妾身果然一败涂地呢。”
“平时蘅芜酒楼,百花酒坊,凝玉商会的事儿都是你管,还要带孩子,就连今天过来,都是悄悄来的你不累谁累?”李元点了点她鼻子。
别看美妇在塌上如此风骚,在外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呢,一言不知可断多少事,可她不仅要忙那些,还要带孩子,还要管相公,能不累么?
老板娘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道:“累一点也好,反正又不是给外人忙的。”
李元紧抱着她,与美妇贴在一处,感受着彼此肌肤上传来的温度。
美妇忽地目露歉然,道:“我叫小竹来,让她一起.”
“再过段时间吧。”李元道。
过了一会儿,美妇累的睡着了。
李元没惊醒她,而是闭上双眼,任由视线在一江之隔的北地张开。
白雀,飞呀,飞呀,看着这片大地上的“数据”,又看着地面那蜿蜒乡道上行进的方剑龙马车。
前面,就是神木殿下属的农衣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