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年觉得这人装模作样的……还怪绅士。
“那个,没什么,”陆诏年莫名有些磕绊,“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陆诏年有点感动,自己居然是个这么有良心的人。面对这个孔雀男,能不计前嫌,还颇有耐心,以后走上社会,定然是社会需要的栋梁之材。
驶进位于藏区东南部的芒康县城,老李激情解说:“这是重庆援助的地区,重庆援藏队伍从一九九五年第一批进藏,到现在□□批了吧,芒康已经脱贫了……”
县城街区宽阔干净,城镇化程度比较高。今晚住县城旅馆,司机们沿路边停车。陆诏年将当晚需要的东西装进背包,跟着他们登记入住。
陆诏年和意繁分到一个房间。陆诏年洗澡时,胖哥过来串门,他和意繁开低俗玩笑,笑很大声,意繁说什么,陆诏年没听清楚。
只带了一件刚过臀的体恤,陆诏年懊恼地穿上出去,发现胖哥竟坐在她床上吃橘子。
意繁客气地赶胖哥走,胖哥却说:“等你收拾好了,一起出去吃点宵夜。”
意繁不理睬,进了卫浴。
陆诏年把吹风插到电视机旁边,背对胖哥吹头发。她其实应该去穿衣服,可胖哥坐在那儿。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没有什么,陆诏年却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陆诏年关掉吹风,呢喃着“有点东西没拿”,走出房间。
时下气温只有四摄氏度,陆诏年不可能撑太久。她敲开对门房间,期待女孩子们能帮她。
然而,来应门的是埃德闻。
“敲错门了。”
陆诏年欲转身,埃德闻拽住她胳膊,皱眉:“Youtwit!”(小笨蛋)
声音几乎是从他喉咙挤出来的,陆诏年初次感受到他的情绪,慌了神。
“进来,我借给你吹风。”埃德闻轻轻揽陆诏年的背。
“可是……”陆诏年回头看她们的房门,虚掩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有一个司机在我们房间,我很尴尬,可也不能留意繁一个人在那儿……我知道这很难理解。”经过几天口语练习,陆诏年语速很快。
“我能理解。”埃德闻神情缓和下来。
埃德闻让陆诏年在房间等他。透过门缝,陆诏年看见埃德闻敲了敲她们的房间门,不知怎么和胖哥交流的,胖哥离开了。
埃德闻回来了,陆诏年赶紧收回视线。
他又要说,帮了她的忙么。
埃德闻一手扶着门,说:“现在,你可以过去了。”
陆诏年抬头,随即挪开目光,生硬地说:“你我两清了。”
埃德闻轻笑:“Noworries.”
不知是说别客气,还是别再担心呢。
第九章
埃德闻合上房门,抱MacBook坐上床。他把航拍素材导硬盘里了,正在查看。
美森洗了澡出来,坐旁边一起看。
“这些是前几天在格聂神山拍的?”
“对,六月五号。那台飞行器坠毁了。”
“飞行器爬升海拔五千就到极限了,山体有磁场干扰,机器容易故障。”美森说,“我认为这部产品在影像质感和动态捕捉上很超前,可它毕竟是飞行器,从飞行技术应用来说,和竞品没有拉开差距。”
“我最满意的其实是微焦捕捉和避障飞行,目前市面上还没达到这样的技术。如果不能做市面上最好的产品,那很可惜。”
埃德闻和主创团队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他不怎么说话,手撑脸颊,时不时点下食指和中指。
胖哥订了餐馆,请大家吃饭,美森给埃德闻说了声,先去了。
会议还没结束,来了一通电话,埃德闻没接,接着进了一条简讯。孚勒娅说,飞虎队老兵又走了一个。
“他们这些年过得不大好,儿女要把老头子的收藏物品拿出来拍卖。我会陪奶奶去,如果那时你也在就好了。”
埃德闻想了想,没回。
他和飞虎队的缘分,始于孚勒娅。孚勒娅的爷爷参加过AVG(AmericanVolunteerGroup),一支二战时期的援华志愿队,受雇于当时的民国政府。
AVG于昆明空战首战告捷,请迪士尼设计的老虎徽章,大肆宣传,就有了“飞虎队”的别称。这个在中国颇有英雄主义色彩的名字,在美国可不那么好听。人们认为他们是投机主义者、战争分子,甚至刽子手。
埃德闻见到孚勒娅爷爷的时候,老头子年事已高。和大多数老兵一样,他喜欢赌牌、酗酒。每年夏天,他们这些兵痞会在得克萨斯一间俱乐部聚会,经久不厌地回忆往昔的时光。
随着埃德闻长大,他们陆续离世。再没有人大骂他bastard,灌他杜松子酒了。那些夸夸其谈的故事,和旧的桥牌一起,被新一辈人丢掉,已不值一提。
埃德闻打开备忘录,写下新一页日记。
六月十日,芒康,3850ma.s.l
路遇飞雪,此外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