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顾不上仪态,推门闯入:“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都结束了!”
陆诏年愣愣地看着对方,想说点什么,却觉哽咽。
街上敲锣打鼓,红白喜事铺子的鞭炮被一抢而空。
记者艰难地在人潮中移动,举着笨重的录像机记录这一刻。
陆诏年被周围的人撞得头昏,好不容易站稳,发现施芥生握住了她的手。
“我以为我不会再高兴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替他……”陆诏年的话语被声浪淹没,施芥生低头想听清,陆诏年只是笑着回握了他的手。
九月,日本正式签署降书,中央军校举行了中国战区受降仪式。不日后,台湾光复。
那些下江男人和本埠女人结成的抗战夫妻散了,人们都想回到家乡去,时人悲,时人喜。
这份欢欣没能持续多久,法币持续贬值,货物流通困难。战时捞偏门,混得如雨得水的人吃到苦头,做正经生意的破产了,穷苦人家流离失所。人们发现即使胜利了,日子也没有好过,还更难了。
“倒了胜利霉……”人们哀叹。
大马路萧瑟,背后的陆公馆仍灯火通明。江北院子的人搬回公馆,因人多事杂,用人伙计们手忙脚乱。
这天,施芥生同家姐上门提亲了。
念及这么些年施芥生一心一意只待陆诏年好,陆老爷放下了门第之差,同意了。
新来的小女佣欣喜地把陆诏年叫下楼,在门廊外后偷听,却见陆诏年震惊不已。
“小姐……我真替你高兴!”
陆诏年瞧了小女佣一眼,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厅里的人谈完了话,陆老爷吩咐人把小姐叫下来,陆诏年径自走了进来。
“芥生,我们谈谈。”
他们来到后院草坪,新搭的球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施芥生以为陆诏年不满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解释道:“在这件事上,我想还是遵照传统,先取得伯父肯定,再……”
“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
“我会坚持到他同意为止。”
见施芥生神情笃定,陆诏年有些怔然。
“你……不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对吗?”施芥生预感到了什么。
陆诏年轻声道:“我心里有人。”
施芥生迫切道:“谁?研究院的人,大学学长?他去美国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忘记么。”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别的人。”
施芥生重新思索起那封特别的来信,“既如此,非常之情感,何以不为世人所接纳”……
施芥生脸色煞白,不敢看陆诏年,离开了。
两年后,国府在陪都重庆修建了空军坟,以告慰空军将士的英灵。
那天天气正好,陆诏年拿了一个铝酒壶,要到南山去捉蝴蝶。
小女佣疑惑:“南山哪有蝴蝶?”
“有的。有的。”
坐渡船过江,上南山,循着蝴蝶的踪迹闯入一片苍翠竹海之中。
蝴蝶落在一块墓碑上,扑扇翅膀,让人瞧见了刻印的字。大意说陆闻恺拿过种种勋章,被追封为少校。
陆诏年扑了蝴蝶,打开酒壶一饮而尽,好不痛快。
“小哥哥,蝴蝶,我找到了。”
公历一九四三年,六月三日,昆明天气晴朗无云。
然而穿越喜马拉雅山麓一带风暴交加,不适宜新手飞行。陆闻恺帮弟兄飞过许多次,不多这一次。
何况天气恶劣时段,遭遇日机埋伏的可能性更小,陆闻恺认为这算不上最危险的一次飞行。
同后生讲了两句玩笑话,陆闻恺上了运输机。
透过若隐若现的云层能看见白雪皑皑的山峰了,机身气流涌动,颠簸起来。
陆闻恺稍稍降低飞行高度,峡谷中刺眼的残骸反光为他指引方向。
有惊无险地穿越山麓,刚出流气层,陆闻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一抹影从侧后方云层里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