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恺只是笑。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摊开手心,现出一枚月牙发卡。
“你落下的。”
陆诏年从他手里拿发卡,碰到他手心。
忽然,手被握住。
“为什么骗我?”他注视她眼睛。
是时隔一年,他质问,她当初为什么没有赴约,同他一起远走高飞吗?
还是说……
陆诏年仓皇无措。
“你没成婚。”他说出来了。
陆诏年一下抽出手,发卡掉到了地上。
他们在彼此的眼里捕捉到隐晦而复杂的情感。
陆闻恺弯腰捡起发卡,用手帕擦了擦,又轻又缓地靠近陆诏年,为她别上发卡。
“该上火车了。”陆闻泽提醒。
“嗯。”陆诏年摸了摸鬓边的发卡,对陆闻恺说,“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
陆闻恺道:“年年,很多事情,一眨眼就过去了,日子过得很快。我有我的抱负,你也会找到你的理想。”
“是吗?可是,我……”
“没有人生来就注定做什么,你可以选择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只有别离时分才会突然说一些郑重的话,陆诏年切实地感觉到别离来临。
“年年,再见。珍重。”
“陆闻恺……好好照顾你自己。”
陆诏年跟着大哥他们上了火车,不住地回头。
“在一起吵嘴,这会儿又舍不得小哥哥了?”陆闻泽打趣。
陆诏年面上一热:“谁舍不得他了!”
呼啸声里,她看见那个人留在原地,离她愈来愈远。
晌午,航校里有些热闹。陆闻恺刚回来没多久,就被一个宿舍的弟兄逮住了。
阎孟双一把搭住他肩膀,道:“两天了才回来,该不会老高给你特训了?”
陆闻恺笑,把一盒点心果子塞到他怀里:“买回来孝敬你们仨的。”
广东仔杜恒夸张地嗅了嗅陆闻恺身边的空气:“原来不是去做情报,是去调情了啊!”
阎孟双也闻了闻,倒是没觉出什么:“不过惜朝兄,每回休假回来,总有种整饬了一番,很讲究的感觉。”
“没错,还回回都带好吃的回来。”杜恒扒拉开那盒点心果子,塞一个到嘴里,“惜朝兄,你怕不是……”
杜恒与阎孟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陆闻恺拂开他们,往宿舍走去。两人追上来,戏谑道:“你不会趁假期赚外快去了吧?”
“譬如说和富家太太游山玩水……”
陆闻恺笑着摇头:“这应该是你俩的梦想吧?”
还没走到宿舍门口,他们就被迎面走来的几人拦住了。
上次与他们发生冲突,被陆闻恺揍进医院的赵元驹回来了,虽然还杵着拐杖,但气势和从前一样嚣张。
“妈的,你还没滚出航校!”
阎孟双正要开骂,陆闻恺轻轻拦下,波澜不惊道:“我凭本事站在这儿,你有伤不养病,是想我再把你送进医院?”
“陆闻恺,我不怕你言语嚣张,你迟早得滚蛋。”
“怎么,还得等到你舅父从美国回来?你倒是可以一试,是你舅父关系硬,还是我陆闻恺本事硬。”
“你以为飞行大队缺不了你这个学员?”赵元驹冷笑。
陆闻恺不再与他费口舌,推开挡路的人,往宿舍走去。杜恒跟着从旁而过,故意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宿舍里,陆闻恺上铺的兄弟正坐在陆闻恺的床铺上吃饼干,渣碎落在被单上。
杜恒一瞧,“嘶”了一声:“顺儿,你趁惜朝兄不在,竟然……”
周耕顺是他们四个里年纪最小的,在皖北老家的大族里也是末子,不受器重,做事谨小慎微。他抬头看见陆闻恺,赶忙站起来,拍掉床上的饼干渣碎。
陆闻恺无奈道:“吃吧,我不在,你们也不管他,连食堂饭都吃不上。”
阎孟双这才道:“甭说了,就是赵元驹那厮……”
周耕顺示意阎孟双别说了,免得引发冲突。
杜恒把点心塞给周耕顺:“喏,你惜朝哥哥专门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