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势单力薄,到了后来,才能一一清算。
她如今还庆幸舅舅舅妈听信了那些风水先生的话,说她命硬,才会丧父又葬母——否则,只怕她舅舅舅妈还会打定主意吃定她,逼她将来再嫁给表弟,自此为他们一家人当牛做马,继续再延续“血脉”。
方清芷重新审视陈修泽,她说:“什么时候开始读书都不晚,若是你想,现在还能同我一起申请学校。”
“算了,”陈修泽摇头,他说,“我年纪大了,再去校园中,也格格不入。”
方清芷险些脱口而出——有志不在年高。
陈修泽落棋,不动声色间,将白子团团围住,逼得白子无路可进——
胜了。
方清芷疑惑,后知后觉,吃惊一声,俯身仔细研究方才陈修泽的落子技巧。
陈修泽顺手替她倒了一杯热茶,微笑:“我现在只想好好经营公司,还有家庭。虽然我不能再去读书,但可以保证让方小姐好好念完她想念的书。”
他说:“纵使是读书,我也定然不如你,清芷,你比我优秀得多。让我再去看你的专业课课本,我大约会头痛眼花。”
陈修泽总是这样自谦,连带着方清芷心底也不知什么滋味。她不是没有假设过,倘若陈修泽继续读书,如今定然更加优秀——
但也未必,陈修泽也说过,他当时是抓住气运才能成功上位。真要读书的话……此时或许也未必有今日成就。
无论如何,陈修泽都接受了方清芷的请求,方清芷也非常乐意采纳他的建议。她开始专心致志学习,念书。
寒假结束后,天气便渐渐热起来。等阿贤再去英国治疗脸上疤痕时,陈修泽忽然提出,让方清芷也同他一块儿去。
就当是提前去瞧一瞧英国,提前看一看她未来留学生活的国家。虽然只去一周,但也好感受一下英国那边的饮食啊,风情,就像“预科”。
方清芷没有拒绝。
有了熟悉的人陪伴,这次的阿贤也不再窘迫地使用蹩脚的英语。
之前阿贤为陈修泽做了那么久的事情,如今终于轮到陈修泽关照他——从去医院见医生,到入住酒店,都是陈修泽同人用英语沟通,无比娴熟。
阿贤悄悄对方清芷讲:“大哥之前跟着孟久歌做事时,就是因为英语好,学其他语言也快,才……”
他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沉默一阵,方清芷也懂了。
陈修泽的确有着不错的语言天赋,孟久歌做事,身边心腹不多,能精通各种语言的,也只有陈修泽一人了。
方清芷好奇:“你怎么没学?”
阿贤摊开手,悲叹:“学了,第一次让我接待鬼佬,为了表现热情,我拥抱着他叫’I’g’,他一边大叫’NoNoNo’一边用力推开我,还同上级告状,讲我性,骚扰他……”
方清芷呆了呆,笑出声音。陈修泽扭头,正色,提醒阿贤:“不要给清芷讲这种事。”
阿贤叹:“大嫂听见有趣,大哥看到色,情,只有我,只有我认为这是我的黑暗历史。”
夜间一同去吃晚餐,不曾想遇到熟人——梁其颂同一个白人在谈事情,刚好在方清芷他们后面的桌子上。大约是谈的事情并不顺利,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争执,白人似有些不满,语速飞快地抱怨着什么。梁其颂声音一直很平稳,最终说动了对方,两人签了份协议,握手,梁其颂起身,送对方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方清芷一直在专心吃面前的食物。
直到梁其颂将人送走后,才颇有些意外地走来,微笑着同方清芷、陈修泽打招呼。
“这么巧,”梁其颂不卑不亢,没有坐下,胳膊上搭着西装,微笑,“来散心吗?”
他脸上的疤痕用了遮瑕膏微微遮盖,后期大约也去看了医生,不再那般狰狞。
许久未见,大家都好似又变了模样。尤其是梁其颂,他如今将头发梳得整齐,那些戾气和稚气都消失不见,如今仍旧是书卷气,却再也不是校园中那种彬彬学生的模样,而是多了些待人接物的成熟平稳。
方清芷微笑,回答:“是陪伴阿贤来看医生。”
讲了这句话,她下意识去看陈修泽。陈修泽气定神闲,正徐徐吃东西。他微笑看梁其颂:“梁先生,别来无恙。”
她起初有些忧心陈修泽敏感多疑,但后者并不如此,反倒彬彬有礼地同梁其颂打招呼,甚至还主动请梁其颂坐下。
陈修泽的这一宽容举动令方清芷大为改观,不免多看他几眼。
恰好视线相对,方清芷报以欣赏、赞叹和欣慰的目光,而陈修泽回以大度从容的微笑。
方清芷想,今晚定要好好地对待对方,即使今夜陈修泽提再过分的要求,她也可以接受。
她深深为自己方才的狭隘思想感觉到羞愧。
几个人寒暄一阵,陈修泽还同梁其颂聊了许久,询问他近来是否还好,提到脸上疤痕,陈修泽还主动推荐了阿贤的那位医生,并叫来侍应生,写了号码,交给梁其颂。
此时此刻,大家都不过是异国他乡偶遇故知罢了,前尘往事皆淡然。
好似过往之事全部一笔勾销。
饭吃到一半,方清芷起身去卫生间,只剩下梁其颂和陈修泽、阿贤一同继续坐在桌子周围,温馨叙旧。
方清芷离开,梁其颂终于出声:“我没有恶意。”
陈修泽温和一笑,友好开口:“我知道。”
“所以,”梁其颂举起双手,平静,“能让阿贤将抵着我腰的枪挪走了吗?陈先生?这里是英国,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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