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掌上飞花 多梨 2093 字 2023-08-12

方清芷脸热,低声:“你怎么都记得这样清楚。”

靠太近了,近到薄薄一层真丝隔不开呼吸,温热地熨帖在她背上,触感清晰温热。

陈修泽微笑:“大约我本身就是这种人,还是方小姐金睛火眼,慧眼识人。”

方清芷说:“好啦,快些帮我打开它。”

她胸口好闷,约束久了,拉链一直打不开,连带着心也焦,口干舌燥,只想快快解脱,快快轻松。

陈修泽说:“下次不选他们的裙子。”

方清芷闷声,望着镜子:“我疑心你是童年没有玩具,如今才喜欢给我买裙子,将我当作物件来摆弄。”

陈修泽说:“哪里?你要捋清本末关系——我只是想,这样漂亮的衣服,一定是要穿在你身上才更好。你对我有很深的偏见,这令我非常难过。”

方清芷无话反驳了,双手压着镜子,手掌心热,镜子材质凉,凝成了一团湿湿的巴掌痕。

她心下一颤,细细想陈修泽的话。偏见,她对他真的也存在偏见么?

方清芷自觉从未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但陈修泽今日的话令她忍不住反省自己所作所为。

身后,陈修泽轻松提一提,捏住布料边角,右手用力向下扯脆弱拉链,只听细微的哗啦声,陈修泽叹气:“糟了。”

方清芷扭脸:“拉链坏了?还是裙子破了?”

“不是,”陈修泽说,“我想要你了。”

第54章情义

两个人中间隔了许久未见,从他出差,到争吵,再到后来那么久的冷战,现下不过是缓和阶段,但谁也没有主动低头。

若说一点儿也不想,也不可能。

许许多多的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好似静静水流,不言不语。方清芷也不能讲出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什么时候开始觉出滋味,什么时候开始尝到甜头,什么时候开始不排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从艰难到顺畅,从推拒到拥抱,从厌恶到喜欢。怎能细细分清呢?第一次接纳陈修泽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方清芷也并不知荆棘之上能开出花朵,更不知伤口上能炸开烟火。她只是个被强行带到新世界的魂魄,对好多事一无所知。

方清芷不知。

她只知陈修泽不在的那些时间中,自己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是件极为可怕的东西,口口声声讲着他若不来便不来,但仍旧会偶尔想起。夜晚睡不着,生理期前后,方清芷也常恍惚间做梦,梦到陈修泽就在自己身后,触碰着她,朦胧中转身,伸手只有摸到被褥。只有她自己的体温,而不是以往她认定是桎梏的臂膀。

有些思念是后知后觉的。

尽管她对此保持批判。

如何讲,如何谈,方清芷在陈修泽面前几乎保持不住自尊,好似只有这一点点由不得他的东西,也好似只有这点是她所能对抗、所能证明自己自尊的。她不会同任何人谈起这些想法和夜里的梦,更拒绝自己去加深依赖。方清芷近乎破釜沉舟般地拒绝在对方掌心融化,她认定自己可以正常生活,即使没有陈修泽,她也能好好地打工、读书、生活。夜间生活似乎也不需要他帮助,方清芷学会自我安抚,她有一双手,不必依靠他。

唯独的一次破绽,还是开学前几日,方清芷在书店打工时,她刚刚整理完书本,疲惫不堪,暂且坐在台阶上休息、晒太阳。

街上有人经过,手持檀木包银手杖,皮鞋锃亮,站在对面。

方清芷仰脸,看到一张陌生男性的脸。

那一刻心底骤然如打翻柠檬浆的失落,方清芷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她已经为陈修泽所控制了。

所能坚守、反抗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了。

她不要丧失掉最后的领土,不要输得如此一塌糊涂。

“清芷下雨了,”陈修泽缓缓地探,说,“你也很想我。”

是陈述句,他已经得到如水般的回答。

方清芷一条腿搭在臂弯里,双手贴着雾蒙蒙的镜子,暗红的裙子好似玫瑰,裙子上还是温慧宁的眼泪。她看到那一团泪水晕开的痕迹,冷不丁又想起温慧宁暗自垂泪的眼睛,但陈修泽一推,将她的杂念推出脑海。

“不专心,”陈修泽说,“我要生气了。”

方清芷仍旧抵抗:“你若是真生气,现在就不会讲给我听了。”

她的手指贴在起了薄薄雾气、渐渐模糊的镜子上,她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对方手指贴在玫瑰中间的小颈口上,陈修泽仍旧在夸奖:“方小姐真聪慧,果然对我知根知底。”

很平常的一个成语,从他口中此刻讲出,却多了好多不明的意味,就好似如今被雾气盖了一层的光洁镜子,一切都不清白了。

方清芷强撑着最后一点尊严,说:“我不知你根底。”

“我见老师给方小姐评语上写,成绩优秀,具备探究精神,”陈修泽柔声,“那就请方小姐亲自来量一量。”

方清芷一直在看着镜子,她背对着陈修泽,能瞧见里面好似不属于自己的一张脸,她从不知原来在这种时刻会是这样的模样,看着果然好似拥着满怀桃花坠入爱河。原来不止能跌跌撞撞出泉,原来她也会不自觉地落泪,跌跌撞撞出一颗接一颗,原来她的声音和频率果真也是被对方牢牢把握,一手掌控。方清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离开躯壳了,她伸手去抓,握不住,留不下,它们轻飘飘地飞向陈修泽,好似他手中有着能牵绊住她的线,千丝万缕的细线将他们牢牢地编织在一起,好似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

方清芷闭上眼睛。

她不知陈修泽如何处理弟弟妹妹之间的事情,陈修泽的观念和她有着些许不同,而他们目前都无法赞同彼此的观点。如今的方清芷也无心再去思考这些差异,她早晨吃的东西不多,现今也全喷完了。那个坏掉的拉链最终以凄惨的方式结束了上身不到一天的短暂一生,而暴力撤掉拉链的凶手没有丝毫愧疚,拿了新的裙子给她更换。

方清芷说:“镜子。”

陈修泽挽起衣袖:“我去擦。”

他回头,看方清芷笑:“原来你这样想我,不枉我将积攒的都给你,这是否可以算投桃报李?”

方清芷脸埋枕头,因为克制,一张皎白脸颊是压不住的血色:“不是。”

陈修泽不为难她,方才他心中藏着事情,再加的确思念,无论下手还是下根都较狠,真是往死里搞。外面仍旧静悄悄,听不出声音,陈修泽不知弟弟妹妹如今在做什么,也暂且不愿去想,挽起衣袖,去擦玻璃上如烟花般的痕。这种事情必然不能假手于人,陈修泽年少时做惯了家务,擦镜子擦玻璃同样小事一桩,他细细擦干,站在镜子前,透过如今光新洁净的镜面,好似仍能想到方才将她双腿抱在臂弯、对着镜子照的模样。他也的确头次看她看得如此清晰,清晰到陈修泽在镜前看了许久,伸手触了触被两茱萸擦过的镜子,才拿起抹布,仔细将其他被溅过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此刻的陈修泽也需要这样做些事情,来思考如何处理陈启光和温慧宁。

他的思想的确不算传统,什么多子多福,一定要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陈修泽并不在意,他已经照顾了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有无孩子也并非那么重要。倘若方清芷真的不愿意有孩子,那就从弟弟妹妹处过继一个,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