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掌上飞花 多梨 1771 字 2023-08-12

“先生工作忙,”孟妈说,“特意打了电话回来,让您早些休息,不必等他。”

不仅仅是今天忙,往后一连三天,方清芷都没见到陈修泽。

他不回,方清芷也不问。

天气渐渐转凉,方清芷上下课的书包中也多添一件外套,免得冷风侵体。陈家的兄弟姐妹很少往陈修泽的新宅里来,只有温慧宁来过一次,亲自给方清芷送东西吃——

“是我自己做的白水浸乌头,”温慧宁柔柔地说,“天水围的乌头,你尝尝,顶好的。”

方清芷只吃了一点,那东西只用了酸柠檬、芫荽、从和陈皮调味,筷子插一下背,黄油汩汩流出,滋味自然非同一般。她吃了些,又听温慧宁说:“等圣诞节到了,小妹也该放假归家,她已经想了你好多次,每次打电话时都要问你,可惜你不在。”

方清芷不知如何同对方相处,只说了声好。

又听温慧宁说:“大哥最近不在香港,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特意让我过来陪着你。”

方清芷愣了:“他去了哪里?”

温慧宁笑:“工作,没事,过两日便回来了。”

方清芷没有追问,只将那尾乌头慢慢吃掉,耳侧温慧宁还在提她这次带来的元朗丝苗米……她是个很擅长在吃上下功夫的人,方清芷隐隐有些羡慕,又自暴自弃地想,倘若她早托生几年,也托生到陈修泽家中便好了。荣华富贵倒另说,至少生活不必这般提心吊胆。

更提心吊胆的事情发生在一周后。

台风的尾巴扫到香港,暴雨预警的这天,方清芷刚好有两节课。雨水如注,阿贤坚持将车停在校门口,方清芷也懒得同他计较,撑着伞匆匆去上课,学校的排水系统大约出了些障碍,有段路存了污水,漫过路面,有校工正披着雨衣整修。方清芷着急上课,没有停留,踩着污水横溢的路面走过去,胶底帆布鞋里浸了水,湿答答地踩着,颇为不适。

她收了伞,踩着湿漉漉响的鞋子进了教室,刚走到固定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就瞧见一双手压在桌面上。

柔软的、淡淡的奶油烘焙的气味。

方清芷抬头,瞧见梁其颂。

他瘦了很多,颧骨要比之前明显,头发柔软干净,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气色尚好。

方清芷刚想起身,教授已经进来了。

她只能坐下。

梁其颂没同她讲话,这门课他早就已经修过,如今旁听起来也认真,教授讲课,他也在台下握着一支旧钢笔做笔记。方清芷方寸大乱,花了极久才整理心情,强迫自己用心听课、读书。

煎熬到下课,方清芷刚合上笔记本,梁其颂就攥住她手腕:“为什么?”

他说话声音很轻,像柔软的风:“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

方清芷望自己发皱的笔记本:“我有男友了。”

梁其颂说:“你骗我。”

他抓住方清芷的手腕,微微用力,痛到方清芷微微蹙眉,她最怕痛,偏偏对方又抓得这样紧,痛到她眼里蓄了一层雾。

大约是太痛了,方清芷想,她说:“请你放开。”

梁其颂不松手,仍旧紧紧握住,他直视方清芷的眼睛,几乎是步步紧逼:“是不是有人逼你了?我几次去找你,你舅舅舅妈都不见我,只有你弟弟,俞家豪,他同我说,说当时黄老板胁迫你,后来有人——”

“没有,”方清芷用力挣手,她说,“是我过够了这样的苦日子,是我不想每天辛苦做工来挣学费生活费,我不想一辈子都住在狭窄的阁楼上也不甘心永远圈在厨房中——够了吗?”

梁其颂摇头:“你骗我,清芷,你不是这种人。”

“哪种人?”方清芷冷笑,“难道你就想看我一辈子穷下去在泥潭里挣扎?还是觉得我寄人篱下打工赚钱就算志气高?谁不想走捷径一步登天?梁其颂,你天生不缺吃穿、锦衣玉食,不懂得穷人家女儿的不易——”

梁其颂目不转瞬看她,却渐渐松了手。

方清芷胸口激荡,情绪翻涌,她忍着泪,只铿锵开口:“松手吧,学长,我该回去了。”

梁其颂说:“你要的那些,我也能给你。”

“给什么呢?”方清芷说,“就你家那一个小小饼店?他能送我去英国读书,能给我买车子,等我毕业后,还能给我安排轻松高薪的工作——你可以?”

梁其颂面露失望:“你就这样甘心为此出卖身体?”

“那又如何?”方清芷将桌上东西往书包中塞,她不再看对方,整理东西,“好了,我要回去了。”

这一次,梁其颂没有拦她。外面暴雨如注,校工还在披着雨衣挨个儿检查下水道,方清芷瞧见他们裸露在外的脚踝,已经被污水泡得发白、起皱,这样糟糕的天气,谁人不是为了生活奔波。她撑着伞,脸上水意越来越重,分不清是泪还是被风吹到脸上的雨水,她狠狠擦了把脸,萧瑟地上了阿贤开来的车。

车上有毛巾,阿贤递过去,他说:“方小姐,下次暴雨天,其实您可以请假的。”

方清芷用毛巾盖住脸,闷声:“好。”

她要继续读书。

她要乞求陈修泽早早厌弃她。

她再不要做被男人圈禁的雀。

回到家中,刚推开门,方清芷便嗅到空气中浓浓的汤汁味,她刚哭过,瓮声瓮气:“孟妈,今天做了什么?”

回答她的,是陈修泽沉静的声音:“胡椒猪肚鸡汤。”

方清芷被他吓了一跳,她脚上还穿着那双湿淋淋的胶底帆布鞋,走一步路,就有水从鞋面浸出,湿湿地在地上印着痕迹。

她仓皇昂首:“先生。”

陈修泽说:“是’修泽’。”

方清芷说:“修泽。”

“怎么穿这样少,”陈修泽握住她的手,微微皱眉,“今天天气这样差,怎么还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