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正好从昨天开始,她就没心情打理自己的外表了。
女孩下半身穿着刚到膝盖附近的旧裤子,露出两截白嫩的腿儿;上身则是随便套了件皱巴巴、松垮垮的体恤,瘦弱的肩膀有一半都露在外面,整个人都显得没精打采,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低落地蜷曲着。
客厅里拿着话筒的舅妈一看到她邋邋遢遢的样子,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刚睡醒?”
“……没有。”
季春藻声音低沉地说着,自顾自伸出手去拿舅妈手里的话筒。
舅妈的眉毛拧紧,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后还是没有张口。
自从季春藻到这个家里来,就很少和大人交流,彼此间的感情十分淡薄,她一般也就是听说这孩子在学校里又惹了什么麻烦、或是听到邻里街坊议论,才会把人叫过来批评,也正因为如此,春藻一直以来都是有点怕她的。
不过,从最近的某天开始,这孩子对自己不再怀有畏惧心,因为她交到了朋友,还是那种家境很不一般的朋友——于是,争吵与批评在大人那边的忌惮下停止。
然而她们的关系并未因此而变好,彼此依旧生疏,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中年妇女心底想的是就算以后真出了事,她也会撒手不管;可她很快发现,这孩子其实本来就用不着大人来管。以春藻的性格,虽然会做出格的事,却不会干坏事。过去总是横眉竖目地在孩子身上挑错,更像是自己在找茬……
这人正想着呢,手上的电话已经被拿走了。
……
季春藻将话筒一把拿过来。
她现在已经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了。
自从亲生父母离开之后,和血缘相连的亲人们之间的关系在女孩眼中是虚无缥缈的,真正的家庭早就消失了,现在留下来的这个不过是拼凑起来的伪造品。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女孩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没有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天空上,与现实世界缺乏实实在在的联系,情愿沉溺于幻想之中。
但在最近的一个月时光里,事情正在逐渐变得不一样:自从和燕景行认识以来,曾经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所有迷茫与困顿,全部一扫而空——
季春藻终于理解:她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真正无可替代的关系又是什么。
在触碰到话筒的那一刻,女孩的指尖微微颤抖,昨天谢玉芝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在脑海中闪烁又消逝,短暂而又历历鲜明;而当五根手指握紧话筒的时候,她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在听到那个男孩的声音时,不论思绪如何复杂,她都会下意识地感到开心,于是就连本不擅长的说谎和伪装,都变得清晰而自然。
——“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她说。
“怎么了,有发生什么吗?”
“明天我要去玉芝家,她说有事要拜托我帮忙。你愿意过来一起吗?”
……玉芝那边“有事”?
季春藻握着话筒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
——肯定就是那件事的后续吧。
景行他不知道的是,谢玉芝并不会拒绝自己过来,却也不可能主动发出邀请,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气氛变得更糟。
就像昨天那个尴尬异常的电话一样。
直到通话结束为止,面对谢玉芝诉说自己与景行的约定时,她没能说出半个字,只是呆呆地听着,好像大脑停转了一样。
到最后,谢玉芝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反复确认且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后,小声对她说了一句“我们之后再聊这件事”,然后挂断了电话。
连她自己都搞不懂内心涌动的情绪的“正体”究竟为何,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心中那一团轮廓模糊的混沌后,能感受到的只有舌根处泛上来的复杂难明的滋味。
但她很清楚一点:自己不应该跟着一起去,否则只会破坏那两人彼此相处的氛围。
既然是朋友,就不该去做……这种故意讨人嫌的事情吧。
“……还是算了。”季春藻笑着回答,“最近正好有点事呢。”
“有事?”
“嗯。我想……好好学习。”
“诶?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小拳头,像是朝着电话对面的男孩示威那样晃了晃,“我们当中我的成绩最差,可别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等下学期结束的时候瞧好了,肯定要让你们俩大吃一惊。”
“哈哈,我又不是放了假就不念书了。不过,嗯,有志气总归是好事。找个时间再开场学习会吧,我和玉芝都可以来帮你。”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对方就像平常那样和自己告别了。
“再见。”
“嗯,再见。”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少女像是从紧绷的状态中一下子放松,靠着墙壁的脊背没能贴住,于是整个人滑了下来,就这样坐在了地板上。
“砰。”
季春藻将话筒放回原位。
她将双臂环绕着蜷曲起来的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后,开始凝望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发呆,有段时间像雕塑般没有动作。
学会撒谎、学会骗人,学会忍耐情绪,笑着对他说“没关系”,这毋庸置疑是一种成长。
而学会它的代价,不过是有时会让人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寂寞而已——
一种她自认为早已习惯的感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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