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们姐妹就是丫鬟,有时候连粗面馍馍都吃不饱,更别提新衣新鞋。
后来到了要上学的年龄,要不是村里的学办处挨家挨户上门来说,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那个时候高考已经复兴了好几年,哪怕是他们那样的小山村,周家父母那样见识浅薄粗鄙的人,都知道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
而那时候的周女士是村里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孩子。
教她的老师告诉她,一定要考出大山,去城市里读大学。
外面没有重男轻女,只有上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考上大学也成了周女士当时唯一的,最重要的梦想;
为了说服父母,她一直刻苦努力保持着村里的第一名,除此之外还要兼顾去放牛,割草,喂鸡鸭等等。
但到了她读初三时,这个梦还是被父母无情戳破了。
她被父母用一千五百块钱的彩礼,外加一辆自行车,高价‘嫁’给了同村的一个有钱混子。
至今周女士还记得父母用绳子捆上她,拿棍子抽她时说的话:
'一个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还想当大学生?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我们生你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心野跑走的,从来嫁女儿都是要老子操办的,这个婚你不结也得结!’
于是十七岁那年,心如死灰的周女士被敲锣打鼓地送进了婚房。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不过如此,却怎么也没想到,嫁人只是自己厄运的开始。
顾之桑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的前夫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待你很不好,你以为有了这两个孩子他总能浪子回头,收收心过安稳日子,但你万万没想到他变本加厉。”
“最终你忍无可忍,在孩子五岁那年离婚了,彻底斩断了这条姻缘线。你带走了大儿子,也就是冯淼的未婚夫,你的前夫带走了小儿子。”
提到前夫,周女士神情中充斥着嫌恶,愤恨。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个畜生,他就是个人渣!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和他离婚,只恨……当年没有拼尽全力把两个孩子都带走。”
“不然的话小星也不会……也不会……”
说着说着,周女士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平复着悲痛的心情。
原来婚后那个混混泼皮无赖,吃喝玩乐无所不做,把家里一点薄产败得精光。
喝多了酒他还会家暴妻子!
周女士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又因为混混一家知道她是被强嫁过来的,怕她年轻还不死心想逃跑,对她看管得非常严。
她怀孕之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一些。
生出双胞胎,还是一对男孩儿后,公婆更是欢欣鼓舞,那个时候她还怀着微弱的期盼;
期盼孩子出生后前夫能做个人,不要再那么混蛋了。
可她还没出月子,就再次深陷暴力之中。
每次前夫一喝酒,或是在外面受了气没钱了,回家就要把火撒在她的身上,两个儿子年幼被吓得小脸惨白。
大儿子每次用胖胖软软的身体扑到自己身上,哭嚎着‘别打妈妈’,小儿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公婆就会过来把两个孩子抱走,对她的境况视若无睹。
某天周女士蜷缩在墙角,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看着家徒四壁的客厅,她忽然觉得很绝望。
自己还不到二十五岁,就一眼看到了死。
她的未来会和柴米油盐为伴,要忍受接连不断的暴力和公婆的刁难,这样的人生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她心中不甘心,决议要和这个畜生离婚。
于是她带着一身伤痕去找村长,妇女主任做主。
在两千年左右的农村,离婚还是要被指指点点,是被村里人觉得不光彩的事情,无论是公婆,村里人甚至是她的亲姐妹都来劝她:
'哪有夫妻之间不吵架的,你不看看自己的娃才多大,你忍心让他们没爹?’
可周女士毅然决然,甚至和家里都断绝了关系,说不离婚她就要去县里,市里报警告官,最后才终于离了婚。
她想要把两个孩子带走,虽然她知道家里有公婆,前夫也看重‘血脉’不会打两个儿子,但她总觉得有这样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孩子长不好。
前夫家又怎能同意。
他们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恶毒,不仅要让他们家脸面扫地,还要带走他们的宝贝儿子孙子。
折腾了半年,周女士才勉强拿到了一个孩子的抚养权,带走了大儿子。
她那个时候其实只想尽快脱身,远离这家人,觉得嘴更甜,更得公婆喜欢的小儿子留在前夫家也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自己净身出户,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大儿子跟着自己流落街头反而受苦。
周女士没想到,当初那个决定会让小儿子成为自己以后后悔,痛苦的源泉。
等她稍稍平复好心情,红着眼睛看着镜头说: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失态。”
“没事,周女士要不休息一下?”顾之桑问道。
她抿着唇摇头:“不,我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