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是啊。白盼收拾行李:只有在死城,才找得到道高的降头师。
降头师喜静,需要日日修炼,不适合住在人多眼杂之地,通常选择隐匿于荒郊野岭,冥城与地府相接,遍布精通奇门诡道的术师,怨气冲天的恶鬼,吸取千年天地精华变成人形的妖怪。
冥城靠海,又是多灾之地,地震海啸频发,自从三十年前夏天发生一场台风海啸,冲散了城市的建筑,死了大批的居民,已经伤筋动骨,几月后的初冬又迎来八级地震,把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城市再次打入深渊。
至此之后,冥城的亡灵哀嚎遍野,怨气互相交织,直冲天际,有钱的富豪早早收拾财产离开,普通幸存者却被这滔天的怨气伤了身体,一时间连地府都难以控制,叫苦不送,只得提前打开鬼门关,疏散亡灵尽快离开人间。
再后来,冥城就很少有人居住了。
白盼准备半日,花了一百块,在市场上借了一条黑狗,往其腿上割了道伤口,血便泊泊流到碗里,黑狗疼痛,却奇迹般没有挣扎,待血装满小半碗,白盼才用纱布包扎,放它归去。
回到宾馆,蘸了少许的黑狗血,涂在小盐巴的额头和脸颊两侧,头晕无力的感觉顿时减缓不少。
小盐巴吸了吸鼻子:好重的腥味
这是黑狗血。白盼道:既然决定要去冥城,便不好再出状况,它能减缓你的症状,但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速去速回吧。
冥城不通飞机,也没有火车,将近有二百公里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过去。
好在不是一定没有交通工具,白盼拦下一辆老式出租车,要求司机把他们送到冥城。
出租车的外壳陈旧不堪,启动时,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报废似的,一股发霉发臭的气味刺激着鼻腔,仔细一闻,还有海水的闲味。
司机是个话唠,一路上说个不停,反反复复几句话。
今天要早点回家囡囡的生日快到了
接完最后一单早点回家吧囡囡等不到我又要生气了
大概说了有二十多遍,小盐巴忍不住问:囡囡是谁呀?
哦,囡囡是我女儿,我们这块,都这么叫的。司机的脸呈现出难看的青紫色,他本意是想勾勒出幸福的微笑,奈何皮肤僵硬,反而令人觉得阴森诡谲,脊背发寒。
那司机一说起女儿便有止不住的话。
囡囡才四岁,刚上幼儿园,年纪小小的,精明得很,我问她啊,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她说,本来都喜欢,但爸爸没给我过三岁生日,所以今年就只喜欢妈妈啦小丫头片子我要养家,赚钱多累啊,没日没夜的忙去年加班,三倍的工资啊!回来过了零点,没赶上囡囡的生日,还好今年,今年做完这一单,我就回家,就回家
他不断重复地说着,仿佛回家给女儿过生日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天色已经渐入黄昏,小盐巴侧过脸,看橙色晚霞一点一点浸入灰色云雾之中,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前方的司机还在唠唠叨叨:来不及了,快点回家吧快点回家吧
白盼道:你家在哪?
在在在哪呢?司机茫然了。
他歪着脑袋,脖子像承受不住重量似的一歪,头颅便滚了下来,出租车颠簸动荡,刚好滚在了小盐巴的脚底下。
不好意思。司机说:能帮我捡一下头吗?
小盐巴拾起脑袋,把它装回了司机血淋淋的脖子上。
好像歪了。司机扭动着脖子,难受道。
哦。小盐巴乖乖抬起手臂,帮他扶正。
云霞已经完全没入云端,山区内一片漆黑。
司机的头颅刚刚回归身体,便目眦欲裂,情绪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惊恐地喊道:我这是去哪里?我在往哪开?不要!不要!让我见女儿!我要给囡囡过生日!
车厢摇晃,小盐巴东倒西歪,快坐不稳了。
他怎么一下这么激动?
白盼抱住小孩的身体,望了一眼深蓝色苍穹,叹道:天快黑了。
天一黑,恶鬼没了限制,容易胡作非为。
当时大水席卷而来,他的头白盼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座椅中间的那条缝:就是在这里被割断的。
小盐巴一愣:他经历了海啸?
白盼弹了弹坐垫上的灰:你也看出他是鬼了,对吗?
嗯小盐巴指着车厢道:太破旧了,现在没有这种样子的出租车,而且他脸色青白,跟以前李婷一样。
此时司机的手已经伸出窗外,泪流满面使劲想要爬出去:囡囡我要见囡囡
无数符纸腾空而起,将他包裹起来,牢牢按在驾驶座上,白盼淡淡道:我会让你囡囡,在此之前,你得先带我们去冥城。
司机立刻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出租车加快速度,沿着山路开去。
白盼摸索着手指,像是在回忆:三十年前鬼门大开,只收走了没有意识飘荡的亡灵,但更多有执念的魂魄,往往变成了恶鬼。
司机把出租车停在人流量密集的市区里,那里应该就是他家附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的记忆早已混沌不清。
每天一个轮回,每天都是三十年前海啸的那晚,每天都想着赶在零点之前给女儿过生日。
白天,司机开着破旧不堪的出租车想要回家,到了傍晚,又被束缚着回到冥城,他苦不堪言,坚持了三十年,执念久久不散,最终成为恶鬼。
小盐巴问:他死在了冥城?
白盼把头靠在车窗上:我们上车的地方离冥城两百公里,开得快的话,两个小时就能抵达,那天,他大概跟今天一样,为了赚钱接了一单。
接完这一单就该赶回去给女儿过生日了。
副驾驶上甚至摆着生日礼物。
他期盼着,心里叨念着,开快点吧,快点开回家,囡囡还在等着呢。
汹涌的海水却趟了进来,玻璃破碎,割破了他的喉咙,甚至搅碎了他的头颅。
小盐巴黯然。
没什么好伤心的,这种事例冥城有很多。白盼安慰道:它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山路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拨开层层云雾,终于看到冥城的一角,曾经热闹非凡的城市如今已成为大片的废墟,上空悬浮着一簇簇青色火焰,在无人的空城中,显得格外幽森骇人。
白盼说,这些都是鬼火,它们摇摇曳曳,其实是给恶鬼们照亮回家的路。
离冥城越近,山路越是难走,仿佛天然形成一道屏障,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外人靠近。
到了。司机用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
白盼和小盐巴下车。
司机僵硬地转动脑袋,木然的眼神燃起希望,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白盼:我要看囡囡让我看一眼囡囡吧
白盼伸出手指,罩在它的头盖骨上,闭着眼道:去吧,见到女儿,便安心下地府转世投胎吧。
司机周身的黑雾一消而散,魂魄变得透明,连同着出租车,一起在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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