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骗我去冲喜
提亲
清早的晨光从窗探进小屋,照得半室光明,细小的灰尘空中飘浮。
女子衣衫稍旧,洗的褪了色却干净整洁。全身上下无一件首饰,长发如鸦羽般,只用一支简单的木钗束起一半。
她弯腰侧对门口,光束衬得她整个人如水墨画般素雅。一张脸白净清媚,鼻梁稍挺,长长地睫毛颤动,惹人爱怜。
姜沁言手持一把蒲扇,认真地扇着炉子上的药壶。
见她放下蒲扇,拿起湿布要去端药壶,程沣终于回过神。他轻吐了口气,为自己的失神懊恼,总是这么没出息,一看见她什么都忘了。
“五姑娘,让我来吧。”
话音刚落,人就到了面前,利索地接过抹布端壶倒药。
姜沁言看他忙活,展颜笑问:“程沣哥哥怎么一大早的就来了。”
程沣是程管家的儿子,与陈管家自来对她们母女多照拂,常常来看望。
见她不知其美地朝自己笑,程沣心里如小鹿乱撞,紧张到说不出话。想到她即将以最轻贱的方式被送出去,他便为自己的无能羞愧。
不发一言地将药倒进瓷碗中,程沣放下药壶,擦干净手。
他诚恳低声道:“五姑娘,我带你走。”
姜沁言浅笑道:“去哪里”
“哪里都行,我们离开姜府,离开烟云镇,再也不回来。你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们今晚就走,你答应我好不好”程沣越说越激动,去握姜沁言的手,仿佛下了无比大的决心一般。
被他吓了一跳,姜沁言忙挣脱回手,坚定地摇头,“我哪里都不能去,更不能害你。”
“五姑娘,你没有害我,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愿意,你是不是嫌我是个下人配不上你”程沣忙问。
“不是。”姜沁言自嘲道:“你何必自贬,我算什么小姐。我跟我阿娘,尚不如你在府里地位高。”
程沣听了这话更是心疼,“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肯走你要晓得,若被送给知县做妾,你这一生就毁了。”
“我若走了,我阿娘怎么办,她难道可以独善其身她这一生已经毁了,我不能让她活都活不下去。何况”
程沣着急:“何况什么”
“何况我只当你是兄长,私奔算什么。程沣哥哥是有爹娘的人,不可为了我不仁不孝。”
“只当我是兄长”
程沣苦涩地笑笑,是的,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他心里难过,却不是为她拒绝自己,而是怜她习惯忍耐,为所有人考虑,唯独不考虑自己。
“你说的对,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被送出去,看你给人做妾,受人糟践。”
“未必,”姜沁言朝他淡淡一笑,表示安慰:“夫人说知县大人极会怜香惜玉,只要我谨言慎行,小心侍候,未必活不下去。我过得好,阿娘就能过得好,阿娘好,我便安心。”
“夫人的话你也信”
程沣见她如此平静,甘心去伺候一个老色魔,显然是不知其中厉害。
“前四位小姐都是被骗被迫地送了出去,三小姐甚至在知县府里丢了命。夫人是拿你去补空缺,你如何能听她的话。”
姜沁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葱管般细长的食指放在唇上,程沣瞬间安静下来。
“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不信如何,信又如何,横竖不能更改。既然生在姜家,父亲主母如此,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自己。程沣哥哥,你对我好我知道,可这件事已经定下,只求你日后多帮我照看阿娘。”
姜沁言的声音轻柔,情绪平淡,反倒像是在安慰程沣。
程沣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红了眼眶,哽咽道:“你放心,我会为你照顾明姨娘,只求你能多保重。”
“多谢。”姜沁言给他一个笑容,端起药盘离开。
留下程沣一个人,直到将眼泪憋回去,才失神落魄地往外走。
姜沁言将药碗端进明姨娘的房间,屋子不大,除了些木质家具外别无摆件。床帘和帷帐皆为暗色,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阿娘,药好了。”
床榻上的人闻言坐起,姜沁言将枕头放在她身后,拿过药碗一口口喂着。
明姨娘三十多岁,虽卧床多年,病容难掩,从前的风姿却依稀能见。只见她微微蹙眉,眼泪便下来了。
姜沁言慌了神:“阿娘好端端的怎么了药太苦是吗,阿言去给你端碗糖水可好”
明姨娘苦笑着摇头:“傻孩子,娘这药喝了这些年,嘴里早没味了,还会怕苦不成”
姜沁言用帕子替她擦干眼泪,“阿娘别哭,女儿明日就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明姨娘的眼泪越擦越多,捧着心口哭道:“是娘没用,不能护全你。自己与人做妾,病成这样就罢了,连他们要把我女儿送人,我也一句话说不得。”
“阿娘不必担心,女儿答应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明姨娘看着女儿单纯懂事的脸,心头针扎般地疼。
“姑娘。”素儿匆匆跑进屋子。
姜沁言拿着药碗,回头看她,“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素儿喘着气说:“咱们明天可能不走了。”
姜沁言心一沉,指尖捏紧药碗,“为何”
“我洗衣时听人说,宴京城里的侯府来提亲了,要娶五姑娘您。”
“侯府怎会来咱们这样的人家提亲”明姨娘抓住女儿的手,心里惴惴不安。
“这就不知道了,眼下老爷夫人正在招待,听说十分殷勤。”
“你忙去吧。”
姜沁言心里有数,将明姨娘双腿按摩一遍,又去清洗药碗。这小院里只素儿一个丫头,忙不过来,许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她也习以为常。
回来便见主母身边的李妈妈正在等她,“五姑娘,夫人让您过去一趟。”